结亲(15)
程既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此处,一时窘在那里,连手中的果子都不好意思再往口中送,咬了咬下唇,回嘴道,“如今是你躺在这喜床之上,即便是早生贵子,也该谢小少爷操劳才对。”
谢声惟心中为着方才那出误会,对程既有些微妙的不爽,难得找个由头臊他,不依不饶地笑道,“操劳自是要操劳些的。那也推脱不开去。”
“只是你吃了我谢家的果子,自然便是该给我谢家生娃娃了。这可逃不掉的。”
程既耳听得这人越说越不像话,薄红直从耳根漫到了脖颈之下,恨不得立刻堵上这人的嘴。捏了枚红枣便起身,撑在谢声惟上方就要往他口中送,嘴里道,“那就要你也吃了,有什么都同我一起。”
谢声惟笑着往后躲,头向外偏着不让他得逞,口中还不饶人地道,“我若吃了,难道我俩轮着,一人生一个不成?”
程既够不着他,咬咬牙又往前凑,几乎要趴在他身上,“好好的大家公子,不知从哪儿学了这些浑话来,正该用这果子堵了你的嘴才好。”
两人闹腾得厉害,谁都没留意到外间的动静。
直到听见一声瓷盏落地的脆响,床上的两人才陡然停住动作,齐齐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
就这样和站在门口的谢夫人六目相对了。
三人面面相觑,仿佛静止了一般。过了片刻,程既慢吞吞地从谢声惟身上爬下来,趴到床边自欺欺人地把头埋在了被褥上。
谢夫人:“……”我还是能看见你的好吗!
她原是想起程既这一日都没进什么东西,特地端了一碟点心送来,不想竟撞见这一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也不晓得该是惊喜自家儿子终于醒了过来,还是感慨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刚刚醒来就打算着要洞房了。
最后还是谢声惟先开了口,唤了她一声,“娘。”
谢夫人眼圈霎时就红了,扑去床边,握着谢声惟的手不放,“可算醒过来了,老天保佑,我的惟儿,你可算醒过来了。”
谢声惟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柔声道,“您别哭啊,儿子不是好好儿的在这儿嘛。”
谢夫人听到这话,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滚,“你莫骗娘,昏睡了这么些天,人都瘦得没了形,哪里好好儿的?”
谢声惟躺着,没什么力气起身,这时见了谢夫人掉泪,心下焦急,却苦于无措。还是一旁的程既见状,递了条帕子过来,低声道,“少爷如今醒转过来,是天大的喜事,夫人合该开心才对。您若是哭了,少爷心里该不好受了。”
这话提醒了谢夫人,她接过帕子拭了拭眼泪,情绪渐渐平缓下来,握住程既的手,动情道,“好孩子,多亏了你。”
“这份恩情,娘记在心里了。”
说着,她拉过程既的手,同谢声惟的叠在一起,脸上带了欣慰的笑,道,“小程说的对,这是天大的喜事。惟儿醒了,你们二人又成了亲,今后啊,就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小程如今是谢家的媳妇儿了,咱们便是一家人。这府上要是有谁欺负了你去,只管来找娘告状,娘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程既:“……”谢夫人适应得倒是快,一日的工夫,称呼都改了。
眼瞧着谢夫人目光殷切地看向自己,程既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是,我记下了……娘。”
“哎,”谢夫人得了这一声唤,喜不自胜,站起身来,“那便这么着吧,娘也不在这儿打搅你们了。丫鬟婆子都在外面候着,叫吃食还是叫水,嘱咐一声就行。”
行到门口,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犹豫着回头补了一句道,“你们年轻人……大病初愈的,还是要节制些,往后日子还长着,也不着急在这一时。”
“成了,娘就说这么多,先走了。”
话音刚落,忙不迭地没了踪影。
程既:“……”
谢声惟:“……”
“听到没,谢小少爷,”程既用手肘杵了杵他,磨着牙道,“节制一点。”
谢声惟含着笑应道,“是,程小大夫。”
“只是我也太冤枉了些,半口都没吃上,倒是挨了顿数落。”
程既忍无可忍,伸了两指过去,夹住他的嘴唇,变成了个鸭子嘴的模样,“闭嘴,睡觉。”
谢声惟被钳制着,只好眨了眨眼,表示听话,这才被放开。
屋里只一张喜床,程既没那么矫情,也不愿委屈了自己,左右两人早就同床共枕过,也不差这一遭,便在谢声惟身边和衣躺下。
原要下床去熄了蜡烛再睡,被谢声惟扯了扯衣袖拦下了,“这龙凤花烛是要烧到天明去的,中途灭了不吉利。”
程既嘴里嘟哝道,“哪有这么多讲究。”最后也没灭了那对烛火,反而去拿了小银剪子,将上面结的灯花挑了挑,好让它照得更亮些。
做完了这些,他也不好意思起来,翻过身背对着谢声惟,赌气般地说道,“不许盯着我看,睡觉。”
谢声惟见惯了他口是心非,只觉得这幅神态万分可爱,依依不舍地看了一会,才带着笑意合上了眼。
那对红烛高高照着,一直燃到了晨光熹微。
第17章 敬茶问安
成婚第二日,照规矩来讲,新婚夫妇是要去前厅敬茶问安的。
天色刚亮,守夜的婆子叩了叩门,示意二人到了起床的时辰。
程既惯来不藏心事,是个心宽的,夜里睡得极熟,这会儿醒来也是神清气爽的。谢声惟病体虚弱,没什么精气神,在一旁睡得正沉。
许是睡梦里也觉得冷,他不自觉地朝程既靠拢,手臂相贴,头微微靠着肩膀。
程既看他沉酣睡相,忍不住地想使坏,从一旁的喜服里摸了个不知什么出来,在这人脸上鼓捣一番。末了偷笑着踮脚下了床,伸手将帷帐虚虚掩着,才唤了人进来梳洗。
来的是原先就在谢声惟房中伺候的小丫鬟们,同程既本就相熟,先前也已得了小少爷醒来的消息,这时便笑着行了礼道,“婢子们伺候程……少夫人梳洗换衣。”
程既乍然听人改了称呼,心里不大适应,也咬着牙受了,吩咐道,“少爷还在睡着,他身子虚弱,不必叫他,烦劳动作也轻一些,莫惊醒了他。”
小丫鬟应了句是,手上的动作果然放轻许多。
想来是先前谢夫人有过嘱咐,拿来的衣裳也是寻常男子装束,一袭青衫裁剪得妥帖合身,颇能衬出程既的俊俏来。
净过面后,小丫鬟帮着替程既束了发,别了支白玉簪子。
程既依稀记得小丫鬟名字,夸了她两句道,“你是叫星儿?从前倒没发觉,你束发束得好。”
星儿抿嘴一笑,道,“少夫人从前头发都是胡乱梳着,原也用不到婢子上手。”
程既:“……”这丫头不光手艺好,一张嘴也惯会埋汰人的。
一切打理妥当,星儿轻声问道,“少夫人,这会儿可要叫少爷起了?再耽搁些时候,只怕要误了敬茶的时辰。”
程既朝床帐处看了看,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摆手道,“不必,且让他睡着,养养精力,昨晚倒是累着了。”
星儿听了这话,手里的铜镜险些没托住,话都说不利索起来,“昨,昨晚,小少爷……您……”
程既念着昨晚那顿‘生儿子’的仇,竖起手指抵着唇,做了个嘘的手势来,示意星儿同自己到室外去。
星儿浑浑噩噩跟着人出了屋子,只见这人低垂着眼,脸颊红着,开口道,“少爷昨夜甚是勇猛。”
星儿:“……”大意了,她在少爷房中伺候许久,竟未发觉少爷是个……急色的。
瞧这架势,怕不是早就将小程大夫这块肉给惦记上了,昨夜得着机会,趁势就给吃干抹净了。
这样瞧着,她看向程既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怜惜,“少夫人……您昨夜,也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