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亲(50)
事情进展得极为顺利,程既站在堂下无话可说,被撵出谢府似乎已成了定局。
可谁都没能料到后面会突然生出那样一番波折来。
事起仓促,厅中一片混乱,最后程既没走成,自己反倒被扣在了府中。
幸亏守门的不知得了谁的吩咐,最终肯偷偷将自己放了出去。
只是那番计划终究是落空了,该收拾的人也没收拾成。
既然如此,这女子此刻来寻自己,又是为了何事?
莫不是秋后算账,打算将银子要回去?
李旭心里头生疑,面上仍带着笑,奉承道,“姑娘说哪里话,您这样金玉一般的人,小的哪敢忘呢?”
“只是这深更半夜的,劳您大驾,还特意来这儿,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女子冷笑一声道,“先前不过就吩咐了你那么一档子事,都没能成,还提什么吩咐。”
李旭不动声色地将手中握着的铁锹藏去身后,口中赔着罪道,“姑娘明察,您也瞧见了,先前都还好好儿的,是您家里头的公子窜出来搅了局,这才没能成事。您若是将这罪过一并推到小的身上,小的可是万万不敢认下的。”
女子撇了撇嘴,盯着他看了两眼,随即摆了摆手道,“罢了,我家主子是菩萨心肠,知道你出了力气,心里头记着你的好呢。”
“这不,那程既将你关在了府里头,预备着杀人灭口,还是我家主子费了半日的劲,才买通了守门的,才放你出来。”
“是……这样吗?”李旭微微犹疑一瞬,到底还是开口道,“既然如此,小的在这儿多谢夫人和姑娘救命之恩了。”
“不必,”女子压低了声音道,“只是那程既如今攀上了谢府的高枝,愈发肆无忌惮起来,连我家主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如今虽逃了出来,可经了今日堂上一事,难保他不会恨你入骨,寻了人来悄悄儿地取你性命。”
“送佛送到西,我家主人最见不得旁人作恶,索性便叫我来,再送你些盘缠,嘱咐你且躲一躲,远远儿地往别处去,避过了这场祸事才好呢。”
李旭听了这话,面上神色和缓下来,似是完全地放下了戒心,颇为感激道,“夫人当真心善,不似那程既一般的歹毒心肠。”
“我若是此番保住命去,定然日日替夫人烧香祈福,求个好运道。”
“正是呢,”那女子笑吟吟道,“你有这份心思,也不枉夫人护你这一遭了。”
“夫人特意备了些银票,嘱咐我亲自交到你手上来,好供你路上花销用呢。”
说着,她伸出手来,果真捏着一沓纸片样的物事,朝前探着,似乎是等李旭伸手来拿。
李旭往前两步,伸过手去。
伺着他凑近,那女子眼里头浮出一点冰冷的笑意。
李旭方才察觉,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在身后由一条绳索勒住了脖颈。
女子缩回手去,将银票重新揣进了怀里。瞥了一眼正拼命挣扎,两手在空中胡乱抓挠的李旭,从鼻中冷哼了一声道,“坏了夫人的好事,还想着拿银子,当真是贪心不足。”
“你这条贱命,若是能替夫人出上两分力,也算是一辈子的造化了。”
“等到了地底下,再好好儿地烧香祈福罢。”
第60章 性命攸关
绳索紧紧勒在咽喉处,一分分地收紧。
李旭面皮已经紫涨起来,喉头里发出些“嗬嗬”的动静,手指曲着,徒劳无功地往脖颈处的绳索抓去。
那女子在一旁看着他这副濒死的情态,忍不住皱了皱眉,朝拽着绳索的人不耐烦道,“动作利索点,再晚天都该亮了。”
“一会儿等他断了气,就挪去房梁上挂着。”
站在李旭身后的汉子应了声,朝李旭靠近了两步,将绳索又往手腕上绕了两圈,加了些力气往后勒去。
电光火石之间,李旭猛地抬起手,手臂狠狠地向后戳去。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壮汉猛地松了绳索,向后猛地退了几步,一只手捂在了右眼上。
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漫了出来。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都呆住了。
脖颈上的绳索松脱开,李旭翻着白眼,声嘶力竭地咳嗽着,瘫倒在地,挣扎着往院子外爬,手抠在泥中,一寸寸地紧抓着陷进去。
他先前存了个心眼儿,将铁锹放下时,顺手拽下了木柄端头的铁扣,藏在手心里。
性命攸关的时候,他谁都不信。
铁扣尾端锋利,或许他真的有几分运气,正正好戳进了那人的眼珠里。
只要逃出去,他就能活。
女子最先反应过来,院子里猛地响起她的尖叫声,“蠢货,人都要跑了!快拦住他!”
壮汉听了这话,忍痛弯腰捡起了绳子,大踏步走到李旭身边,重新套在了他的脖颈上。
眼处的剧痛还在一阵阵袭来,壮汉发了狠,咬着牙,一只脚踩在李旭背上,两只手拽着绳索死命往后拉扯,竟是一副要将他颈骨拗断的架势。
此时李旭彻底逃脱不得了。
他十指无力地在泥地上抠着,脖颈向后仰,耳中仿佛响雷一般轰鸣着,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
蓦地,浓稠的夜色里闪过一点银光,朝着绳索和壮汉而去。
绳索骤然断裂开,壮汉一声痛呼,摇晃着,仰面砰然栽倒在地。
院门处传来一声轻喝,“好快的手脚。”
“谁?”女子猛地转过身去,两眼死死盯住半掩着的院门,“谁在那里装神弄鬼,还不快滚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缓缓踱着,从门洞中走了出来。
待他走到院中站定,微微抬起头来,趁着月色,一张脸叫人看得一清二楚,正是程既无疑。
“你怎么会在这儿?”女子瞧见他,神色慌乱了一瞬,又强自镇定下来,手指在身后牢牢地攥着。
这人怎么会找到这儿来?还能好巧不巧地撞见这一场。
程既佯作讶然道,“桐儿姑娘不也在此处吗?”
“姑娘既问我,那你又是来做什么?”
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秋姨娘的贴身丫鬟桐儿。
桐儿被当面叫破了身份,一时间哑口无言,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下意识地就起了杀心。
四下无人,若是趁着此时结果了程既,栽赃到李旭头上,回头便称当他二人斗殴,双双殒命,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这念头在心里头转过一遭,桐儿看向程既的眼神里带了冷意。
程既似乎是察觉了她心中所想,嗤笑一声,举起手轻轻地拍了两下。
霎时,院落墙头上齐刷刷地跃下数名精壮汉子来,甫一落地,便在程既身旁严严实实地围成了一圈,将他好好儿地护在正中。
另有一人走去旁边,往奄奄一息的李旭口中喂了不知是什么,而后将人拖着放在了一旁。路过地上躺着的壮汉时,随手在他膝盖处一撩,拔出枚雪亮的银镖来,在袖口上揩干净血迹,收进了怀里。
看来刚刚那一点银光就是这枚镖了。
桐儿瞧着,止不住地暗暗心惊。只是一枚飞镖,远远掷出,切断了绳索不说,还能伤了自己带来的人,程既身边何时出现了这样厉害的人物。
那人收好了飞镖,复又转过身去,恭恭敬敬地站在了程既身侧。
桐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心中万分懊恼。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为了揽功,从姨娘手底下接了这趟差事。本以为只是解决一个无名小卒,人手带上一个便足够了,这下甭说是对程既动手,只怕自己能不能全然脱身都还两说呢。
程既眼见着她不开口,也不在意,不紧不慢地答她先前的话道,“我今日若不来这儿,又怎能知晓姑娘同我那好姨娘在干什么见不得的勾当?”
“只怕明日一早醒来,便已背了条人命在身上,到时可就百口莫辩了。”
“少夫人说哪里话,婢子可听不懂了,”桐儿勉力撑着身形,强笑道,“婢子今日来,原也是背着姨娘的。这厮今日在堂上言语无状,对少夫人多有冒犯,话里话外又不尽不实,姨娘都险些被他蒙骗了去,没的倒和少夫人起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