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44)
此时正是下午,程驰应该在地里干活。
其实雪郁不想找程驰的,但这村头除了宋桡荀,他只认识程驰一个了。
日头滚晒,雪郁遥遥便看到一汪汪肥沃的农田里,身材粗大的男人戴着竹笠,深一脚浅一脚在地里做活。
程驰生得人高马大,做的农活也比旁人要好,他顶着太阳除草除久了,身上的布衫都浸了汗,搭在腹部一块块蓬勃的肌肉上,手臂攀爬的汗珠闪着光。
雪郁微眯起眼,小心踩过田埂,往程驰那边走。
程驰正低着头拔草,眼角剩余的视野范围突然挤进一双绵白的腿,匀称紧致,走路都不会有赘肉颤,步子小而慢极具有风情,他喉结倏地一紧,傻愣愣抬起脑袋:“……雪郁。”
雪郁嗯了声,晒得绯红的小脸往下低了低,淡声道:“在除草?”
程驰看了眼粗糙掌心的泥土,担心小寡夫嫌弃,用旁边搭着的布擦了擦,同时声音闷闷地问:“嗯,怕杂草和农作物抢养分,得定期除一除……你来找我的吗?”
问得有点不自信,程驰不太敢相信虚荣傲慢的城里人怎么会来找他,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雪郁淌过以前嫌脏的田地,还此前未有地和他搭话是什么原因。
雪郁唇肉蒸得发软,呵出一口湿润的热气,有些烦地开口:“家里停电了,到现在都做不上饭,很饿。”
程驰盯着雪郁的嘴巴看了会,生硬地挪开视线:“正常的,村子里供电不太稳定,尤其月底,经常断电。”
他见雪郁脸色不太好,想是饿坏了,停住缓慢吞咽的动作,道:“如果很饿的话,可以先来我家里吃,等来电了,再回去。”
“有什么能吃的?”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做的。”
雪郁神色自若:“这么爽快,不会还在想着怎么亲我吧?”
程驰顿时愣了下神,扶了扶头上的竹笠,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耳廓。
被看穿了。
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雪郁当然只是随口问了问,他不认为思想保守、视同性恋为异端的乡下人,会到现在还觊觎着他的嘴巴,先前说的那些话,恐怕只是一时兴起。
或者是好奇男的和男的之间接吻是什么滋味,找不到别人试,就把目光放在了唯一有经验的人身上。
遭到拒绝了,也就放弃了。
一颗滚热的汗滴在纤长的脖颈处,雪郁眯了下眼,用那根细软手指揩去:“去你家吃饭,要不要报酬?”
前一句还在说是不是还想亲他,后一句就问要不要报酬。
程驰脑袋轰然炸了炸,小寡夫尾调娇软的声线几乎要将他烤化,胸腔内有大江大河在拍打,他不太能思考地讷讷道:“……想要。”
不是要,是想要。
给不给都行,只是他想要。
……报酬。
是亲亲,还是别的?
如果雪郁能和他亲亲,不管是嘴巴,还是脸颊,他都——
“二百块,够不够一顿饭钱?”
还在意动的、紧紧盯着那两瓣红润嘴唇的粗笨男人愣了愣,过于饱胀的激烈情绪没得到满足,他呆怔着,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报酬不是亲亲吗?”
雪郁一顿,饶是心再大,也被他直白的话弄得磕巴了一下:“……你想什么呢。”
程驰浑厚的声音有些低,像口中衔着盆但里面没有肉一样,失落的、沮丧的,仿佛重临前几天在树丛里给钱也讨不到吃的的场景,他摸着鼻尖:“你刚刚那样问,我以为带你回去吃饭,就能亲你。”
雪郁:“……”
还是回去吃水果算了。
雪郁转过身,刚想走,就被程驰叫住。
程驰想捉住他腕子的,但一伸出手便看到自己掌心粗粝的茧子,怕弄疼浑身娇贵的小寡夫,只能缩回手:“我除完这排才能走,你等等我行吗?我很快的,干完活就能给你做饭了。”
雪郁瞥了眼正烈的太阳,想了会儿,还是被饿意屈服了:“嗯。”
程驰摘下竹笠给泛着香汗的小寡夫戴上,又把身上穿的粗褂外套脱下来,铺在地势较高的田地上,才扭头道:“你先坐着吧,我马上就能除完了。”
雪郁见他汗如雨下,刚烈坚毅的脸庞滚起红热,轻蹙眉:“……不着急。”
话虽如此,程驰还是比之前更快速度地干起活。
雪郁站了几秒,累了,往程驰铺的地方坐下去。
褂子很糙,有的地方打了补丁,城里人肤肉都是娇养的,一挨上就敏感地感觉到不舒服,雪郁眉毛微皱,蹭着往边边上坐了坐,尽量让自己少和麻褂有直接接触。
好不容易调整了个不磨人的姿势,抬起眼睛看到什么时,又想发小脾气了。
旭日似火,隔了几道用来蓄水的埂,有个浓眉粗眼的男人手里拿着储水器,次数极为频繁地往这边瞥,耳根闷着赧然的红。
很明显是在看雪郁。
雪郁眼睫毛翘着,把手搭在膝盖上,被他光明正大地看了几回,有点烦了,朝老老实实在地里干活的程驰道:“你们村里人都爱这么直勾勾看着别人吗?”
程驰听到这话,躬起的肩胛直起来,攥着几根杂草扭过头,许是他身材粗大吓唬人,那人在他的注视下讪讪挠了挠后脑勺不敢再看。
他调了个方向,让自己宽阔的肩背遮住小寡夫,才闷闷道:“……不是,是你漂亮。”
他之前不是随便盯着别人看的流氓。
就是雪郁太漂亮了,他才看的。
身子小小的,人白白净净的,以为是乖巧安静别人讲话大声点都害怕的类型,结果脾气差、性格也不符合贤良的标准,可就是很吸引他。
雪郁嘴角扯了下,完全没因为他的夸奖高兴:“你当我是女孩啊?漂亮是用来形容男的?”
程驰脸膛紧张得浮出汗,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都忘了除草,对着坐在他褂子上的小寡夫吞吞吐吐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没当你是女孩,就是觉得你很好看,我没文化,你别生气。”
“行了。”
雪郁看他傻站在那,稍蹙了下眉心,催促道:“赶紧干你的活,我好饿。”
程驰点头,很听他的话,又躬起粗硬脊背扎进田地里,他除完了正面的草,这回除的方向,正正好对着小寡夫,让他能看清小寡夫在做什么。
他拔着杂乱生长的草,喉结滚着,时不时看一眼雪郁。
小寡夫真的很怕热,即便戴着竹笠,身上的汗也冒个不停,泛着幽香的气从软热肤肉上蒸腾漂浮,那双白得过分的细腿浮出汗雾,好多都蹭到了他的褂子上。
程驰不敢再看,那颗脑袋如灌了铅似的,沉沉垂下,三下五除二拔完草,细致地擦了擦手上不慎沾染泥土的地方,才从地里上来,对昏昏欲睡的雪郁道:“我好了。”
“好慢。”
程驰看了眼褂子,缓慢吞咽了下,本就沉闷的声线更低了:“我得干完才能走,不过明天就不用我来干了,我们家轮流来的。”
雪郁翘了翘眼尾,被晒得有点软,对他说的左耳进右耳出,半晌才出声:“……哦。”
其实也没等多久,但雪郁就是感觉被晒到了,从褂上起来的时候,膝弯曲了下,有跌倒的趋势。
程驰眼珠都挂在小寡夫身上,雪郁还没怎么,就被他眼疾手快拉住了手。
不过雪郁站稳后,很快就拂开那只指骨宽大的手掌了,总共也没几秒的事。
他把那全沾上泥土的褂子捻起来,寻思着周末拿去镇上的洗衣店洗一洗,两根手指捻着粗褂,往前走了几步,发现程驰还站在原地没动半寸。
“你在想什么,还不走等着喂蚊子?”
程驰这才回过了神,皮肉包裹的、那颗凸起的喉结滚了滚,他滤过空中的燥热,看向小寡夫提着他粗褂的软手。
刚刚那是第一次。
第一次碰到雪郁。
小寡夫之前嫌他穷酸,嫌他土气,不愿意碰他,这是头一回真正意义上的触碰,哪怕只是碰了碰手指,哪怕碰了不到五秒就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