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76)
他咬了咬氤染淡红的唇肉,犹豫片刻,道:“我就是问问他跪多久了。”
云康脸色微阴:“问完你当如何。”
雪郁吞吐道:“问完能睡个好觉。”
空气中有片刻的凝滞,雪都似乎停了半秒,云康审视地看了他一会,拂袖道:“朕之前说以儆效尤,儆的不止是大内侍卫,你要是下次还去,就陪他一起,这样也不用问了。”
雪郁把算你狠三个字咽回去,垂着细密的睫毛:“不会去了,我还是更喜欢同族的。”
云康表情一怔,很明显地顿了顿。
……更喜欢同族?
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嗤声,云康在雪郁茫然的视线中侧过眸,看向岑归暄:“朕罚你,可有怨言?”
小雪微微,男人一身龙袍,架起的高大身躯如远山般巍然,眉深近墨,目光中总含着股血腥气。
岑归暄跪僵了,迟钝了许久才回答:“臣不敢。”
云康低嗯一声,像对待不争的爱臣,打一巴掌给颗甜枣:“朕晚些让人给你府里送几箱药膏,下不为例,回去吧。”
“……谢陛下。”
岑归暄站起来的时候有些缓慢,但也不算吃力,他朝云康俯首行礼,没看雪郁,拖着一身疮痍慢慢回府。
想来是尝到了羞辱,敛着的眸光有些寒意,只有雪郁看到了。
今天这一跪对他来说是无妄之灾,云康罚得何其随意,最后也只用了几箱药膏打发他的遍体伤痕。
云康对岑归暄的态度有些太诡异了。
就像他说的,大辛有几百上千个大臣,哪个能确保自己没去花天酒地过,可也没有哪个像岑归暄这样,被打三百大板,跪雪地里好几时辰,最后只得到几箱药膏的。
云康在打压岑归暄。
为什么?
雪郁没想出结果,天太冷了,他难以忍受地瘪了瘪嘴,很有分寸地揪了下云康的袖口:“你等会还有事要做吗?”
拉住他袖子的指尖粉嫩纤长,白日曽颤巍巍地往下拉自己衣摆,不让他碰,哭得那么惨,现在都忘了,云康没说有也没说没有,低声问:“怎么?”
雪郁像落水的兔子一样又咳嗽了两声,哪哪儿都红着,跟他说:“如果没事的话,能不能送我回殿里。”
云康目光在他眼尾凝出的桃粉处停了停,挪开,不答反问道:“你在鲛人族的年岁算成人没有?”
雪郁:“算,已经成年了。”
云康不假辞色道:“七皇子过了今年的冬,恰好满五岁生辰,他性子动若脱兔,平日去放风筝,经常与侍卫走丢,但他都能自己走回去。”
言外之意是,雪郁怎么还不如五岁孩童,都这么大了还让人送。
雪郁抿唇:“我认路,但是我想和你多待一会。”
云康呼吸悄无声息沉了沉,低声问道:“……为何?”
雪郁很诚实:“你身上暖和。”
男人呼吸这回沉了不止一点,隐约带着几分危险,完全不像初次见面那样纯良干净,每说一个字,都好像要吃雪郁一块肉:“你拿朕当移动暖炉?”
雪郁又咳了两声,如绸的肤肉上浮出红,仿佛被男人捏着干了什么似的,他别过脸咳完,再转过来看见云康的脸色忽然又没那么可怕了。
他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你也可以当我是移动冷炉,互相的。”
云康侧身挡在风向处,捏了捏眉心,没理他不着调的话,声音微哑地开口:“……朕要去趟内务府,你想跟便跟。”
内务府和收拾出来的那处寝殿顺路。
这是在给他递台阶。
雪郁拾级而下,云康跟肥美的鲜肉一般,往哪处走,他就在旁边缀着。
两人一路上无话,雪郁心不在焉走着,脑袋里在听系统汇报:【刚刚检测到主角攻仇恨值飙了四十个点,再来一两次就满了。】
雪郁想了想:“他回去之后是不是要准备蓄养私兵了?”
系统:【嗯,以他现在的权利,会先从反大辛的党羽开始入手,主角受多年没作为,朝中有恻隐之心的早就抱在一起,有主角受加入是如虎添翼。】
他们会一点一点蚕食大辛的根基。
雪郁喜悦道:“那这次还挺顺利的。”
系统泼冷水:【未必,主角受是不是要去内务府?你问他要上几块软膏,备着用。】
雪郁还以为他在认真提建议,眨了眨眼,问道:“为什么要软膏?”
系统声音平静无波:【没什么,就是感觉你下面快要受难了。】
雪郁:“?”
转眼到了干净如洗的寝殿前,两驻漆红,他怒气冲冲踏进门槛,质问系统:“你什么意思,你还是觉得我会翻车?”
系统:【不敢。】
雪郁为了给自己挽回颜面,据理力争道:“岑归暄被打成那样,走路都费劲,换我我都等不了半个月,明天就造反。而且云康也对他很差,都不需要我从中作梗,他再打压几天,辛国马上就要改姓。”
“……系统,你怎么不说话了?”
系统突然销声匿迹,四下升起诡异的沉默。
雪郁蹙了蹙眉尖,几秒过去,小脸倏地白了白,慢半拍地想起什么,他转过身,按下惴惴跳动的心脏,打开两扇门。
门口被他照脸关门的男人脸色不明,他个头很高,几乎要顶到门顶,肩膀宽阔如山,给人十足的安全感,但某些时候,这种安全感也能给人带来恐惧。
雪郁望了眼云康能单手把他甩飞的手,艰难忍住关门的念头,白生生的脸蛋仰到能对上男人视线的地方,吞咽两下,讨好地小声说:“……陛下,早些歇息。”
陛下二字仿佛会烫嘴,除了阴阳怪气叫的那一次,其他时候都不肯叫。
现在肯了。
小心翼翼的、眼睛亮亮的,还有些畏怯。
云康凝视他许久,溢出一声低嗤。
在挑太监手筋那会也是这样笑的。
雪郁一抖,想起太监的惨样,吓得又关上了门,他手扶着锁,见门外头的身影僵在原地,细细琢磨还能看出几分不敢相信,内心涌上了几分苍凉。
心想,他可能无缘进狗肚子了。
大概会先进云康肚子。
……
门外的皇帝站了一会便没在停留,天色不早,雪郁卸去衣裳,把乌发堆到枕边熟睡起来。
寅时三刻。
雪郁原本还做着云康要把他绑起来沉塘的噩梦,被双脚泛起的痒意叫醒,他半清醒半迷糊地揽过宫女裁的冬衫,在变回鱼尾前,回到了池子里。
池水如镜,时不时翻起细微的涟漪,雪郁入水后又睡着了,没看见水面上自己有些过于异常的脸色,两颊、眼尾媚意滚滚,晕染着仿佛花蕊吐露出的粉意。
五更,天蒙蒙亮。
云康照例上早朝,他昏庸也昏得不同寻常,人是来了,但不处理事。
任大臣在下面舌枪唇剑,他一点反应也不给,偶尔听到某些谏言时,他眼皮会抬一下,让人恍惚觉得他是能听懂的,不过就是不理政。
久而久之,众人已经习惯上谏完,云康敷衍的“再说”。
这会不知由谁率先提起陈县令卷了赃物潜逃的事,殿堂内分为两派,各执一词,肱骨之臣表愤慨,反辛的党羽趁乱搅浑水。
云康听得厌烦,冕旒下的双目缓缓扫过众面孔,出声道:“吵得朕头痛,失仪官员找到斩了就是,不必多言。”
那声音带着蟒蛇般咝咝的凉意,不可开交的场面顿时肃静下来。
男人耳根总算清净了些,他轻叩着御桌,示意各部门奏事。
一名武将抢先禀报了边关急况。
还是那些陈年老刺,大辛位于中原,疆域往北的地方是卓厥,游牧民族,有无数善战、会武的骁骑,早早盯上了大辛的沃土,一年到头小动作不断。
“卓厥屡次三番违背和大辛签下的条约,俘走边境附近游民,烧杀抢掠,不听劝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们也是时该给他们些警告,否则等卓厥羽翼丰满,便是我们大辛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