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杠精从良后(105)
裴麟一怔:“先生怎么知道?”
谢深玄拍了拍裴麟的肩,道:“你放心,此事我早有准备。”
他寻诸野来此处帮忙,本就是为了赵玉光,裴麟的所有担忧,他也早都有所虑及,他知道赵玉光怯弱自卑,也知道若那些欺凌过他的学生出现在他面前,他必然会因此而心魂不定,而今日这几门小试,每一门都是实测,一旦心中烦乱,便绝不可能会有什么好结果。
当年同严斯玉相识,已令他对那些世家纨绔,有了极为深刻的了解,清楚知晓这些人的破毛病,若赵玉光真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怕言语侮辱冷嘲热讽都是轻的,今日严斯玉又在此处,他必然要偏袒那些学生,他生怕赵玉光在这段时日好容易积攒的勇气,顷刻便化作乌有,又怕那些人的言语羞辱,真会令赵玉光心中难过,信了他们狗屁不通的怪话。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今日无论如何,他也要阻止这种事发生。
裴麟冲谢深玄眨了眨眼,那目光中略带了几分惊讶,可不过片刻,他便已回过了神,眸中现出笑意,用力点了点头,道:“我就知道,先生一定将什么都安排好了!”
谢深玄揉了揉裴麟的脑袋,面上依旧带着笑,道:“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欺负玉光的。”
裴麟开开心心回去了,谢深玄面上带着笑看他走回学斋,再回眸时,便见诸野沉默盯着他。
“接下来的事,便要麻烦诸大人了。”谢深玄道,“这等小伎俩,对诸大人来说,应当不算太过困难——”
诸野叹了口气,说:“不难,可这种小聪明,瞒得过严斯玉吗?”
“我原也在担心此事。”谢深玄冲诸野笑了笑,道,“可现在不担心了。”
他已知晓严斯玉心中那点膈应人的龌龊想法,此事虽令他觉得有些难受,可到了这种时,这便是他激怒严斯玉上钩的最好办法。
严渐轻不是说他是公狐狸吗?呵,他是没怎么见过狐狸,可狐妖的书看了那么多,他也算是见过狐狸跑了。
诸野却蹙眉迟疑:“你要做什么?”
谢深玄:“没什么,就是借此激一激严——”
他忽而顿住话语,隐约觉得诸野好像略微沉了脸色,虽只有细微变化,可这段时日相处,谢深玄显然已能分辨出这些神色之间的差别了。
他想,这种时候,不该说这话。
他实际想要怎么办都好,可此事他求了诸野帮忙,那于情于理,诸野问了他这种问题,他都应该先好好夸一夸诸野。
“我当然不担心。”谢深玄说道,“有诸大人您在我身边,无论遇到何事,我都不会担心的。”
诸野:“……”
第59章 装病
重新回到学斋内后, 谢深玄便令学生们起身,前往天字考场。
照他掐算时间,他们从此处过去, 这琴试应当便要到那丙等学斋了,他们还可以在场边小坐片刻, 歇息一会儿, 而后再从容进场, 完成今晨这琴试。
可待学生起身后,谢深玄却又望向仍坐在座位上战战兢兢的赵玉光,道:“玉光, 你迟些过去。”
赵玉光此刻几乎已同惊弓之鸟,谢深玄不过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便几乎要从这座位上跳起来,那眼眸之中, 只有极度的不安与恐惧, 他好容易回神, 明白谢深玄所言,却也只是惶恐不安不住点头,倒连回答都已忘记了。
哪怕他平日惯常胆小怯弱,却也鲜少有这般不安的时刻,叶黛霜蹙眉看了他一眼,林蒲似乎也觉得有些古怪,可她们来不及驻足, 谢深玄已朝她们挥了挥手,令她们不要在此处停留, 尽早赶去考场之内候考比较紧要。
裴麟已被谢深玄塞了定心丸,他本就无条件相信谢深玄的举措, 如今更是主动帮着谢深玄说话,推着林蒲往外走,道:“放心,没事的!”
林蒲皱眉:“可是玉光他看起来……”
叶黛霜也压低声音,说:“相信先生。”
林蒲:“……”
林蒲这才郑重点了点头。
待学生们都已离去,谢深玄伸手掩上学斋内的门,回眸看向赵玉光,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一些,以免再令赵玉光受到惊吓,道:“玉光,我留你下来,是为了——”
赵玉光吓得浑身一抖。
谢深玄:“……”
这孩子怎么就吓成这副模样了……
不行,这好像也是赵玉光的心病,那几名欺负他的学生……他也得好好想办法处理此事,最好能令那些人过来给赵玉光磕头道歉,他这么可爱的学生,怎么能容许那些人随意欺负。
“我知你在忧心何事。”谢深玄说道,“可你不必害怕。”
赵玉光依旧低垂着脑袋,颤着手攥着自己的衣袖,若定睛细看,还能见他整个人在轻微发抖,好似只消听说待会儿要同那几个人见面,便已足以令他万分惊惧,谢深玄虽不知当初太学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看赵玉光如今的模样……他竟生出了一丝以往绝不会去想的古怪情绪,只想可惜自己这些年不在太学,若这些年来,他未入官场,而是留在这太学——
谢深玄清了清嗓子,清空心中杂念,在赵玉光的书案之前弯下身,温和望向赵玉光,说:“此事,我会替你解决的。”
赵玉光:“……”
赵玉光终于微微抬眼,对上了谢深玄的双眸。
“诸大人在这儿。”谢深玄说,“他对当初之事,应当很清楚。”
可这句话,诸野没有应答,谢深玄不由回眸,又看了看身后的诸野。
诸野这才微微阖目:“嗯。”
谢深玄:“我会让他们到你面前,哭着向你道歉。”
赵玉光:“……”
这本是一句全无佐证结果的承诺,可不知为何,赵玉光望着那双平静的眼眸,听着那近乎轻描淡写的语句,心中却好似有一处高悬已久的巨石缓缓消失,令他鼻尖酸涩,眼前似乎也有些模糊不清。
许多话语,他不敢同父亲说,也不能同父亲说,只到了此刻,那些话才好似一股脑涌至喉头,千言万语,实在难以一股脑倾泻而出,哪怕到了最后,也只是化为异样哽咽的二字泣音,道:“先……先生……”
谢深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同裴麟不同,赵玉光习惯将头发束得极为齐整,几乎没有一丝散发,谢深玄摸上去时,还有些担心将赵玉光的头发弄乱了,他没有用力,只是轻轻从那发上抚过,好似小心触摸一只受惊的小兽,一切动作都只是安抚,并非是要确切摸到实处。
“莫怕。”谢深玄轻声道,“我与诸大人都在此处。”
诸野:“……”
“你父亲说过,我与诸大人,如同他的子侄。”谢深玄唇边再多了一分温和的笑,“我们唤你父亲作伯父,你便如同是我的弟弟。”
赵玉光又哽咽了一声,眼泪啪嗒啪嗒便往下砸了下去。
“当然,这么说或许有些古怪,在太学之内,我还是你的先生,可私下时,你将我同你兄长一般看待便好。”谢深玄笑了笑,将手从赵玉光头上挪开,以双手按住赵玉光的肩,轻轻拍了拍,道,“你兄长当年也算是我好友,那今日,我将你当做是幺弟,自然也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