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杠精从良后(139)
谢深玄懒得理会他们,他困得头疼,待亲眼见着学生们一一都进了考场后,便决定先回自己的书斋,趁着这空闲再多写上几封检讨,早些将皇帝这要命的惩罚完成。
可他方才转身,却又一眼瞥见严斯玉气冲冲便朝他走了过来。
这看着便不像有好事,谢深玄顿住脚步,竭力打足精神应对。
转眼严斯玉已到了他面前,阴沉着脸色,先冷笑一声,道:“深玄,这回你可算是满意了吧?”
谢深玄不知他所言何事,便只是蹙眉,并不言语。
“谢大人可真是好本事啊。”严斯玉凉飕飕道,“哪怕在太学之中,也能掀起这般血雨腥风。”
谢深玄听得“血雨腥风”四字,便以为严斯玉还在为昨日严渐轻挨打一事生气,他自然免不了要回敬,也同严斯玉一笑,道:“严大人,此事如何,皇上既已有定论,你我还是不必在此处多言了吧?”
严斯玉:“谢深玄,你昨日究竟同皇上吹了什么妖风——”
谢深玄抬手掩面,低咳了几声,道:“谢某不太明白……咳咳,不明白严大人的意思。”
严斯玉:“……”
谢深玄:“此事既已翻篇——咳咳咳。”
他又有些止不住咳,那严斯玉面上忽而便露出了惊恐之色,猛地后退数步,惊慌道:“昨日那疫症……你果然也……”
谢深玄:“啊?”
严斯玉却已惊恐万分扭头走了,一面招手令书童快为他寻名医官,而谢深玄满心莫名,到现在仍不知严斯玉究竟为何而来,只能摇了摇头,回头朝自己的书斋内走,一面见路过的监试官都对他避之不及,他还忍不了在心中乱想,昨日他编出一个疫病的借口,怎么到了今日,这些人竟然还在避着他。
谢深玄回到书斋之内,又抄起了昨日那检讨,可提笔不过才写了几行字,先听闻院中轻响,他抬眼看去,是几名太学先生站在书斋外朝内打量,倒像是要寻什么人一般,令谢深玄觉得很是古怪。
他这书斋除了伍正年外,便绝不会有任何太学内的先生造访,那些人向来不喜欢他,只怕连踏足此地都觉得晦气,今日这境况……未免有些太过古怪。
谢深玄起身走到窗边,不过朝外一看,那几名太学先生登时便如同看见了瘟神一般,扭头便跑,这点倒是同往日相同,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他们头上空无一物,倒连半个字也没有。
谢深玄皱了皱眉,再回了书案一侧,还未来得及提笔,却又听见小宋在外通报,道:“先生,伍大人过来了。”
谢深玄:“……”
谢深玄急匆匆将桌案上的检讨塞进一旁的书箱内,而后再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抬眼朝外看去,还在面上摆出热切笑意,道:“伍兄怎么过来了?”
“谢兄!”伍正年满脸笑意,高声道,“大喜事啊!”
谢深玄有些惊讶:“喜事?”
伍正年:“天大的喜事。”
他将一旁的椅子拉到书案之前,再凑到谢深玄面前,认真道:“谢兄,你还不知道吗?”
谢深玄:“我……应该知道什么?”
“诸大人没告诉您?”伍正年一顿,将目光在谢深玄的书斋内一转,不由讶然道,“不对,诸大人怎么不在?”
谢深玄:“……啊?”
伍正年神色一凛,那笑意已收敛了几分,反而换作一副紧张之色,甚至还紧张朝外打量了几眼,方惊慌不已凑近谢深玄耳边,道:“谢大人,诸大人去哪儿了?”
谢深玄万般不解:“他……上朝去了?”
伍正年大为震惊。
伍正年:“上朝去了?他怎么就上朝去了啊!”
谢深玄:“?”
“如今这么危险,正是该好好保护你的时刻。”伍正年说道,“诸大人怎么可以不在啊!”
谢深玄:“??”
谢深玄蹙眉看着伍正年,一时之间,他倒实在弄不明白伍正年口中所言的“危险”,究竟所指的是什么事。
这青天白日的,他什么也没做,人又在太学内,哪能遇到什么危险,就算他在画舫上遇了刺,可那也过去一段时日了,玄影卫都觉得没问题了,也不知伍正年究竟在担心什么。
伍正年皱着眉,走到书斋门边朝外一看,见外头空无一人,他便将房门关上了,连窗户都紧闭锁死之后方重新走了回来,往谢深玄身边一坐,道:“这样吧,谢兄,我陪着你,今日你就莫要再从书斋内离开了。”
谢深玄:“……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他满心莫名,完全摸不清伍正年这一通怪异举止的缘由,而伍正年显是一怔,蹙眉看谢深玄那显是正万般疑惑的模样,这才稍稍停顿,迟疑道:“谢兄,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谢深玄:“我该知道什么?”
伍正年点了点头,低声说:“也是,你还未见过诸大人,你也许并不知情……”
谢深玄疑惑皱眉。
可不料下一刻,伍正年已经忍不住伸手一拍谢深玄的肩,低声道:“谢兄!好歹入朝多年,你在宫中是一点耳目眼线都没有的吗?”
谢深玄又一怔,迟疑道:“这种事……该拿到明面上来说吗?”
伍正年已万般无奈摇了摇头,低声道:“你昨日在御书房内,到底同皇上说了什么?”
谢深玄:“啊?”
“昨日深夜,皇上的急旨便到了太学。”伍正年说道,“你提起的那几名学生,从主犯到从犯,全都受了罚。”
谢深玄这才至方才那万般的茫然中回了神,他不由坐直了些身体,迫不及待追问:“旨意如何?”
“主犯几人,全都除了学籍。”伍正年低声说道,“哪怕是从犯,也全都打回家中禁足思过半年,学籍只是暂留,若半年后皇上不满意,还是要将这学籍除去的。”
谢深玄略有惊讶,还来不及细问,伍正年已继续说道:“除去这些学生本人外,家中父母兄姐,只要在在朝的,严重些的,贬职记过,轻一些的,也罚了俸,说是管教之责,连孩子都教不好,又如何在朝为臣。”
谢深玄险些一口茶水呛着,他更是惊异睁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道:“罚这么狠?”
伍正年点头。
现在谢深玄总算明白方才伍正年那漫天的喜意究竟从何而来,他昨日在御书房同皇上说那一番话时,本不曾想过皇上会下这般的狠手,毕竟这些年来,他同皇上写过不少折子,但凡涉及那些世家子弟的,十之八九只是轻办,他还是头一回见着有这等责罚。
谢深玄不免有些压不住唇边的笑意,可伍正年却又重重叹气,道:“谢兄,这本是天大的喜事,可你昨日未免也太鲁莽了一些。”
谢深玄笑吟吟道:“是,我明白。”
他只需能得到这么个好结果便够了,虽说他也被皇上罚了五十遍检讨,哪怕有诸野分担,他也抄得手现在仍隐隐作痛,可若用五十遍检讨便能换回这样的结果,谢深玄觉得自己完全还能够再抄上五十遍。
“昨日你顶撞圣上时,我都以为皇上会发怒将你直接拖出去砍了。”伍正年深吸了口气,道,“更何况你做得如此醒目,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此事是你所为,你在朝中、甚至在太学中的日子,只怕都要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