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杠精从良后(185)
他好像难得有这般的好心情,倒令小宋和高伯都不由惊讶看向他,谢深玄偏还全无觉察,反又取了两束花,回首递给诸野,眉眼带笑:“诸大人也可以在马辔头上插上几支。”
诸野看着他的笑,莫名觉得一颗心砰砰作响,只能仓皇垂下眼帘,不去看谢深玄面上的神色,这目光落在谢深玄身上,却不由又注意起了谢深玄今日所穿的衣物来。
以往在朝中时,谢深玄官服着绯袍,那红色总衬得谢深玄的肤色甚是好看,满朝文武,诸野总是一眼便能看见他,而后谢深玄去了太学,他常服颜色多为寡淡,又方伤愈,神容间总有病色,那衣服便令他更添几分清弱,不及绯袍令人喜欢。今日他大约是心情好,在素衣外罩了青纱薄衫,袖口与衣摆又有鹤纹暗绣,再以玉簪束发,簪上只余云纹,并无多余赘饰,诸野却有些移不开目光,一时慌神,不知自己该不该伸手去接谢深玄递来的花枝。
谢深玄不知为他为何迟疑,顿了片刻,见诸野不曾伸手来接,他竟然直接伸了手,轻轻拍了拍诸野那马儿的马脖,理直气壮道:“诸大人,您在此处,马儿应当不会踢我吧?”
诸野还怔着不曾回神:“……什么?”
可谢深玄已经主动将那花插到了辔头上去,他只在那马儿的辔头之后固定了几朵花枝,而后再将剩下的花束收拢,见诸野的马鞍上挂着箭囊,里头却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他便将那花束都放在了箭囊之内,几乎将高伯手中的花枝尽数清空,才听得边上裴麟委屈嘟囔,小声说:“先生,我也想要一枝……”
谢深玄从中分出一朵花,递给了裴麟。
裴麟的声音更小了些许:“就……就真的就只给一枝吗?”
谢深玄:“……”
谢深玄终于勉为其难,再分了一枝递给裴麟。
裴麟捧着两支稀疏花枝,委屈站在一旁,谢深玄却已不看他了,高伯拿出的花束都已布置妥当,他很满意,这才拍拍手,笑吟吟说:“就这样吧。”
诸野终于回过神来,他讶然看着自己的马儿,原本极为帅气的黑马身上插了花束,虽不至于不伦不类,可在他眼中看来,怎么都有些不太相配,倒不如将这些东西收到谢深玄的马车上去,他正想拒绝,谢深玄却已似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摆了摆手道:“听闻游春之时,会有不少人家的小姐出游,每年总能成就不少佳话。”
诸野:“我不适合——”
谢深玄却说:“诸大人至今未曾婚配,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诸野:“……”
诸野皱起了眉,显然极不喜欢谢深玄的这句话。
可谢深玄说完这话,便已直接登上了马车,不给诸野半句反驳的机会,偏生诸野没有他那般牙尖嘴利,辩驳之词并不能立即出口,待谢深玄放下车帘,他才猛然回神,匆匆跟上谢深玄脚步,抬刀挑开谢深玄马车之前垂下的竹帘,带着万般恼意,脱口反驳道:“谢大人,您也未婚,难道不该把握这个机会吗?”
赵玉光坐在靠近车帘一些的地方,被诸野吓了一跳,默默往后缩了一些,巴不得躲到谢深玄身后去,谢深玄却不知从何处摸了把玉骨折扇,倒极为惬意,慢悠悠说:“我又不一样。”
他原先对诸野多有惧怕,因而说话时不敢过分调笑,也不敢同诸野如赵瑜明等人一般玩闹,如今可不同了,既然诸野能为了他将那地砖都修好了,他说几句话总不碍事,大不了也就是让诸野往玄影卫那小册子上记上几笔,他债多不愁,根本没有在怕的。
“不一样?”诸野果真问他,“你有何处不一样?”
“满朝文武都是我的仇敌,一般人实在很难看上谢某。”谢深玄说,“诸大人,您看谢某入京多年,也没有人敢上门说亲啊。”
诸野:“……”
谢深玄相信,诸野身在玄影卫,有典籍司关注朝中百官,此事诸野绝对清楚,果真他看诸野略沉脸色,不由又不怕死补上一句:“可诸大人您就不同了,您可是京中不少人的梦中情郎。”
诸野:“……”
谢深玄又道:“再说了,你比我年长,你该比我先解决终身大事。”
诸野怎么也没想到谢深玄还能将事情扯到此事之上,他张唇,脑中迟缓停顿了片刻,才能反驳:“只有一岁。”
“也对。”谢深玄点了点头,说,“虽然差不了多少,可我母亲说过,这等事情,得让我帮你张罗。”
诸野:“你……”
谢深玄:“毕竟你小时候,还唤我一声——”
他自己停住话语,不再往下说了,微微抿唇同诸野笑了笑,却已足以令诸野僵在原处,如同听见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话语一般,错愕看着他。
谢深玄说了这么多话,直至此刻,诸野方才发觉,谢深玄好像故意在逗他。
以往他们在江州时,谢深玄时常如此,这是他日常消遣的乐趣之一,反正诸野说不过他,最后总是他得意,他当然喜欢得很,可京中再遇后,谢深玄却再也不敢如此了,大概是觉得诸野的地位已与当年不同,他二人关系也有转变,他实在不敢像当初那般胡来。
今日不知为何,他倒是又得了此番乐趣,可他的确握着了诸野的软肋,这话诸野不愿去接,只能沉着脸放下竹帘,憋着气离了马车,闷声接受谢深玄往他的马儿上插的那一堆花束,干脆翻身上马,偏偏裴麟还要好奇凑上前来小声问他:“诸大哥,您小时候唤先生什么啊?”
小宋也很是好奇,立即竖起耳朵,凑近些许,仔细等着诸野后头的回答。
可诸野只是瞪了他二人一眼,那脸色阴沉得吓人,小宋登时便缩了回去,裴麟想起自己在长宁军时受诸野教学骑射的日子,也哆哆嗦嗦躲回了自己的马儿身侧,再不敢有半句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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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京中半道接上了陆停晖,而后便朝城郊而去,这一日天气实在太好,京中有不少人出城踏春,一路花车来往,谢深玄自车窗朝外看去,只觉得这京中春色,好似都已在了此处。
依他所见,城中富庶人家,多在花车之上大费周章,与此相比,他们的马车看起来倒显得分外朴素,毫不起眼。
可诸野的马儿却不同,他那马儿本就是千里良驹,通体漆黑,极为俊气,谢深玄将那些花束收拢在马鞍的箭囊中,远比那些马车惹眼,而马上的诸野一身黑衣,身姿挺拔,又引了许多目光,这一路行来,谢深玄自马车车窗挑了竹帘朝外看,不知见了多少人侧目看向诸野,若不是诸野非得沉着脸色,看起来心情不佳,那依他所想,或许便会有不少人拦在马前,想要同诸野说上几句话了。
他倚在马车内,噙着笑摇着折扇,心情好极,令赵玉光与陆停晖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谢深玄却也不曾同他们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