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119)
“我知道。”阿尔文说,“我知道在哪。”
贺逐山愣了愣,没想明白对方是怎么知道的。但他没工夫多问,一脚油门踩下,两辆改装摩托一前一后杀出仿生人包围圈。
仿生人弹药充足,火力猛烈,于是摩托在铺天盖地的袭击下苟延残喘,刚进入果核庄园区,轮胎就骨碌碌地宣告报废。整台车分崩离析,被追来的激光子弹射成齑粉。
仿生人可以视地形为无物,他们碾过来,进入果核庄园区。幸好附近有许多信号干扰器,冲在前面的仿生人甫一进入,就因电路紊乱爆炸自燃。它们只得停下脚步逐个拆除,这为四人争取了喘息的时间。
贺逐山殿后,在三人退进安全区前为他们做火力掩护。
达尼埃莱在风声里敏锐地捕捉到一点其它动静,他总有些不好的感觉,回头喊贺逐山:“Ghost,你没事吧?”
贺逐山只是摇头。
果核庄园地形错综复杂,但阿尔文凭借记忆,很快找到了那栋熟悉的“口”字型建筑。
六七层的小楼摇摇欲坠,中间是凹凸不平的水泥球场,生锈的自动机械车躺在泥里,杂草生有半人高。
他推开那道熟悉的门,泛黄的沙发还在原位。茶几上凌乱摆着一副游戏手柄,似乎不久以前,谁还坐在这里玩了一把“巴别塔”。
“……把墙板全掀开,”贺逐山两步翻到六楼,打开尘封多年的警报探头。进门瞥了一眼,又立刻挪开视线,“兰登在家里藏了很多弹药。检查武器,我们得立刻……不,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
他走进最深处那间房,窗已落了层厚厚的灰,沉默片刻,伸手擦净,然后透过斑驳的玻璃窗,看见那间仍支着塑料椅的小小面馆。
达尼埃莱正与阿尔文在客厅拆墙,他们撕下墙纸,凿出数把FR-3型突击□□、动能冲锋枪、电磁充能模块插槽,瞄准镜与激光定位系统。这些武器都很昂贵,兰登舍得下血本。
达尼埃莱还翻出一箱急救药包,里头凌乱装了好几支强心素和葡萄糖营养液。
“沈琢需要这个,他的体征不稳定。正好,找找有没有一次性针管……”
他说到这里,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扭头,一脚踹开贺逐山房门。
贺逐山正坐在桌上,咬着纱布包扎腹部伤口。一抬头,正对上达尼埃莱气冲冲的目光。他微顿,松开纱布,不留痕迹地披上件外套:“小声点,仿生人有声波定位——”
“你在做什么?”
贺逐山面无表情起身:“没事,不小心被流弹扫到了,我已经把弹片取——”
“你的兴奋剂呢?”
阿尔文下意识看向贺逐山小腿。
他知道兴奋剂是什么,那个绿色的提取类毒素,贺逐山曾在小布鲁克林用过,它能在瞬间使注射者精神亢奋,爆发出惊人的肢体力量,但代价同样昂贵,往往会带来严重的心衰和肌肉萎缩。
储存器里空无一物,兴奋剂已经被注射了。
贺逐山受的伤绝不仅仅是“被流弹扫到”。
这个骗子被当场拆穿,无法狡辩,于是沉默片刻后平静说:“没关系,少剂量的注射——”
“没关系没关系,”达尼埃莱忽两步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总是这么说。贺逐山……你他妈总是这样!”
他第一次对贺逐山爆粗口,抓着人的右手青筋暴起。他拽得贺逐山有点站不稳,被迫与达尼埃莱发红的眼睛对视。贺逐山抿了抿嘴,有些烦躁地挪开视线,但偏头时恰巧与阿尔文四目相对,他立时顿了顿。
那是他读不懂的复杂的眼神。
贺逐山觉得心漏跳一拍,深吸口气:“达尼埃莱,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
“那什么时候说?等你把自己玩死了再说吗?”达尼埃莱冷笑着反问,“贺逐山,你以为你有几条命——你以为自己是谁?”
贺逐山眼神像结了冰,挣开法官的手:“我很清楚我是谁,这一点我比你强,还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教。”
“哦,是吗?”达尼埃莱气得发笑,“我看不见得。你把自己当什么?人,还是机器?仿生人都会死,你也只是血肉之躯。”
贺逐山保持沉默,但对方不放过他:“你……你已经被仇恨吞噬了,但你从不承认。你从不原谅自己,不肯放过自己,你为什么就不能多——”
“我不想原谅自己,也不想放过自己,我有错吗?”贺逐山忽然打断,“我不能失败,因为总有人会为此付出代价……003因我而死,这就是事实。”
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只有两人无法压抑的喘息声。
达尼埃莱打破对峙:“我和阿尔弗雷德说的话,你一句都听进去。”
“我没必要听。”贺逐山冷冷反驳。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真死了,我怎么办……他怎么办?”
贺逐山一怔,喉结微动,下意识一般,他的目光再次扫向阿尔文。但这一回,他甚至不敢承受秩序官的眼神。
对方正静静靠在门框上,羊毛大衣勾勒出宽阔可靠的身型。但光打不亮他的眼底,他只是沉沉看着贺逐山。
贺逐山避开他:“……真有那一天,时间会抚平一切。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做一个记忆清除。”
他话音未落,达尼埃莱已“啪”地摔门而出。那声音极响,好像恨不得仿生人立刻定位到自己的所在。
争吵来得快也去得快,房间里只剩下阿尔文与贺逐山。
他又看了秩序官一眼,“啧”声扭过头去。
贺逐山很少这么烦躁,他忽然说不出话。于是他在身上摸了片刻,没摸到火机:“……对门是凤凰房间。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柜子里有火。”他背对着阿尔文吩咐。
阿尔文垂眼看他,到底起身离开,片刻后,又带着那枚打火机回来。
贺逐山伸手要接,秩序官却无视他那只苍白的、血管泛青的、布满针眼的手。他“啪”地打着火,掀起眼皮冷淡瞟了贺逐山一眼,贺逐山了然,只好照做,俯身凑过去,烟雾再度弥漫在二人之间。
其实他是个习惯被人点烟的家伙,从姿势就能看出来。毕竟他对外的身份是赛博病心理师,和徐摧一样,擅于周旋在非富即贵的任务目标身边。那样的Ghost令人着迷,带着点高高在上的游刃有余,又像猫一样轻佻,会眯起眼睛吐烟看人……
但此时,他凌厉的下颌线只展露着主人的脆弱和惶恐——
Ghost确实是个疯子,一贯行走在善与恶的边缘,心肠冷硬,下手无情。但他心里也有柔软,那柔软处私自藏了个人,藏了那个此时此刻,他不敢与之对视的人。
“十五分钟后我们就走,”贺逐山看着烟火,转开话题:“从北边突围,把沈琢弄醒——”
“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秩序官忽然打断他。
贺逐山皱眉,掸了掸烟灰:“达尼埃莱胡说八道,你不要——”
“看着我。”阿尔文低声道,“看着我,回答我。”
他的话很平静,却有一种无法反抗的威严与强势,简直像命令,贺逐山不得不看他。
秩序官那双漂亮的灰褐色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我早就告诉过你,”贺逐山闭眼,“别这样。我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
“你会希望我爱上别人吗?爱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而不是你。”
就因为这一句话,贺逐山觉得心口刺痛。
他希望吗?当然不,他不仅不能接受,甚至连想象一下都做不到。
但他只是抽了抽鼻子,对阿尔文露出个飞快的笑:“随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阿尔文笑。
他抬腿就要走,逃离这个地方。但刚擦撞阿尔文的肩,就被人狠狠钳着手腕一把带回来。阿尔文抓住他,把他压到墙上,离他那么近,像是要强硬地闯进他整个人深处:“回答我。希望,还是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