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33)
阿尔文这才注意到,他的小臂上有许多红棱,多半都是“工伤”。他没有给这些动物剪爪子,似乎在尊重他们自由生长的“野性”。
阿尔文走上前去,拎起那只白手套奶牛猫,轻拍他的前爪以示教训,低头问贺逐山:“不疼吗?”
言外之意是这么做不累么。
贺逐山轻声答:“我给他们的爱就一口饭这么多,挨打也活该。”
他的生命中少有爱,于是想带给别人一点爱。但他知道这样平分出去的爱无异于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于是主动承担自以为是的恶果。
阿尔文在抽屉中找到碘酒和棉签,抓起贺逐山的手臂替他消毒。有点疼,贺逐山没有出声。
阿尔文说:“我以前很喜欢猫。我喜欢他们高傲、自大,总表现出一副不在乎你的样子,但一旦主人的视线离开片刻,他们就会急不可耐地打滚、撒娇,讨要关注,确定对方没有移情别恋……”他在伤口周围涂抹红药水,“但现在我更喜欢狗。狗忠诚、沉默,不敢明目张胆表露他对你的喜欢,但只要一回头,你就会看到他在角落凝望你,他永远只看你,永远对你兴高采烈摇晃尾巴。”
他伸手,想帮贺逐山撂开眼前湿漉的鬓发,但贺逐山抓住他的指尖:“请别这么做,”他彬彬有礼,“你对待我,‘就像他们亲近昨天买来的小猎狗’②。”
阿尔文笑笑:“你喜欢看书?”
贺逐山把下巴迈进衣领深处:“我喜欢玩游戏。”依旧执拗地遵守“不暴露”法则。
“好吧,你喜欢什么游戏?”
贺逐山沉默许久,终于翻出一张老式游戏碟片。他给阿尔文拿来一套手柄……
于是他们坐在沙发上打了一盘又一盘“巴别塔”③。
“巴别塔”是达文公司推出的冒险游戏,玩家需要一层一层打怪通关,最终来到巴别塔顶层,实现去往天堂的“飞升”。游戏很难,没有暴力打法,必须通过计算、分析、博弈和思考来破解谜题,但贺逐山玩得很快。
“你看过攻略?”
“没有,刚开始玩。”
但他们已经来到第六十七层。
当时的游戏最高纪录是七十八层,但纪录保持者是职业主播。他为了保持第一战绩曾坐在游戏模拟器前三个月一动不动,只靠营养液补充基本能量。
他很聪明,阿尔文想,他比他想象得还要聪明。
是什么让他惯于隐藏自己的锋芒?
“有什么诀窍吗?”阿尔文第四次被“鬼”咬死,放下手柄虚心请教。
“有。”贺逐山说,他含着一颗硬糖——阿尔文剥给他的,他从小就不擅长撕包装纸:“设计游戏的是个天才。”
“‘巴别塔’,上帝害怕人类怀疑他的‘誓言’,恐惧人类试图建立一座‘通天塔’,于是使人们使用不同的语言,混淆他们的思想,使他们不能沟通、不敢相信。游戏给了你很多选择,很多支线,杀死怪物或者抓捕恶魔都会获得经验值……但别这么做。”
贺逐山抬眼看他:“设计者希望你摧毁一切,但摧毁无用。你要唤醒他们,驾驭他们,最终组织他们,重建家园。然后巴别塔就会直入云霄——”
他扭动手柄,屏幕上弹出提示框:“恭喜您获得了恶鬼·无面者的信任!恭喜您成功过关!”
两人上到第六十八层。
作者有话说:
①可参考《赛博朋克2077》中主人公V进入“赛博空间”和奥特对话的操作方式
②出自《红与黑》
③巴别塔,《圣经·旧约·创世纪》中的高塔,根据篇章记载,当时人类联合起来兴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人类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人类自此各散东西。此事件,为世上出现不同语言和种族提供解释。
作者叨逼叨:
(:з」∠)…谁懂,很喜欢一些有自毁倾向的带一点圣母气质的疯批小贺。
第22章 暗锋(22)
阿尔文微微一怔, 偏头凝视贺逐山的侧脸。他的鼻梁挺直,如他本人一般,流露出一种执拗的坚毅。他在这一瞬对Ghost有了更深入的认知,仿佛和他做了很多年朋友……
想要重来一次, 陪他长大。
他们玩了很久, 但夕阳依旧低悬在山边。
时间是不会流逝的——因为时间被定格了。
现实世界里, 贺逐山的生命在消失。麻痹素肆意入侵, 神经系统抵抗无力, 最终选择围筑高墙, 将主人的意识困在“精神领域”里,试图借此苟延残喘。但这意味着放弃生的希望,这样下去迟早是死路一条。
阿尔文必须想办法打破界限。
贺逐山得主动离开这里。
卷云覆盖橘红色的天空,就像一笔浓墨重彩的油画。一两只飞鸟黑影掠过, 斜照的光束落在贺逐山身上。他的轮廓仿佛磨砂玻璃一样模糊, 影子却被拉长,匍匐在屋内明暗交界线上,像一只迷惑的困兽。
他还沉浸在游戏里, 但阿尔文起身四处查看。
他在房间中逡巡, 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
这确实是一户温馨的人家, 但温馨已然不复存在。儿童房里小木马还在前后摇晃, 但墙纸上满是斑驳血迹。打开衣柜, 漂亮的连衣裙尾被脑浆糊得粘稠,一颗眼球从眶里滚落, 女主人死不瞑目。
他在书桌上发现了倒扣的相框, 扶起一看, 是家庭合照。那是新世纪115年, 贺逐山只有六岁。他的父母看上去很恩爱, 贺逐山的眉眼像父亲,气质像母亲。
115年,他对这个时间点有印象。秩序部对“变异者”进行了大规模围剿,“伊甸”组织的创始人“那不勒斯”死于同年。
他回到客厅,贺逐山还在搭建他的“巴别塔”,阿尔文推开门,转入邻居家。
邻居家更血腥,墙纸、沙发和地板上都铺天盖地溅满成片的黑血和散乱的骨肉,分不清是哪部分人体组织,这样的现场情况符合霰/弹/枪伤害。
没有尸体,但路过洗手间时,阿尔文在浴缸里瞥见了一只水枪。
很眼熟,他几乎立刻想起来了,在面摊时,有个小男孩曾用这只水枪“呲”过贺逐山。那个孩子原来已经死了,阿尔文想,他在街头见到的一切都是贺逐山的幻想……
贺逐山希望他们还活着。哪怕他们会嘲笑他、伤害他。
阿尔文在抽屉里翻出一本日记,字迹很稚嫩,写到一半,日期停留在新世纪119年11月。新世纪119年,他亦对这个节点印象深刻——那一年,达文公司在“苹果园区”发动了最后一次清剿行动,躲藏在废弃工业区最后一片生存地“果核庄园”的大量“变异者”被捕杀,从此以后,“苹果园区”不复存在,废弃工业区成为滋养流浪者和危险帮派的垃圾场。
这里是“果核庄园”。
贺逐山在这里长大。
阿尔文逐渐产生了一种推测。
他又探索了几个房间,所得到的一切证据都逐步印实了这种推断。他回到家中,沙发前,贺逐山还盘腿坐在原地,微微驼背,像一只试图蜷缩身体的猫。
“你已经玩了很久游戏了。”他弯腰关闭游戏投影,给贺逐山倒了一杯冰水:“我们出去走走吧,今天天气很好。”
“……不。”贺逐山有些不安,他握紧了手柄,“我想在家待着。”
“你去过苹果园以外的地方吗?提坦市很大,像新海泉区和阿尔卑斯山,有很漂亮的风景区和田野农场,你会喜欢的。”
贺逐山低下头:“我喜欢苹果园。”
一只橘猫挤进贺逐山怀里,蹭了蹭他的掌心。阿尔文眼神微微一动:“你有给猫起过名字吗?你养了很多猫。”
他的问题意有所指,贺逐山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