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清冷美人他跌下神坛了(104)
少年目色仓皇失措,跪地前行,一把拽住他的衣衫:“师尊,是阿杳错了, 以后阿杳定对师尊寸步不离,再也不会将您跟丢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别撇下我……”
“我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怪你,”苏纨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见他发梢还淌着水, 便用术法替他驱走一身湿漉漉的狼狈, 又摸摸他的头,“之前金丝辟邪罗经仪曾感知到你的存在,加上那段时间正赶上魇蝠血阁进攻南华道, 诸位长老一直怀疑是潜入门内的邪祟与魔族里应外合, 才导致那次惨战发生, 你若是暴露了身份,下场不用我多说,想必你也清楚。”
“我不怕,只要能待在师尊身边,哪怕让我受剑树刀山, 斧钺之诛, 我也心甘情愿。”
他手里紧紧捏着他的衣角, 好像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什么失而复得的东西。
看着这双光彩湛湛的眼,苏纨下意识别开脸,心头悲凉浮漫,忽觉自己也不过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是他自己怕,怕他护不住他,怕他也跟陈妄还有小胖墩他们一样,以雏鸟之力去遮挡风雨,却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静静看着雾里若隐若现的延绵山脉,眼里也慢慢起了模糊不清的大雾:“过几日,你随我去趟赤洲。”
听完这句话,陆杳先是睁大眼,心脏突然跳漏了一拍,他甚是惊讶,不觉抬脸看向他,只是面前人的脸仿佛被雾笼盖,他怎么也看不清。
其实他感觉得到,师尊跟以前比起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他并不是想回南华道,是因为这里有他在,他才会来,如今师尊愿意跟他去兽界,于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希望师尊也会喜欢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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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下了几日的雨,阴雨天里总是暗沉,方至申时三刻,各大主峰就纷纷点燃了灯火。
书台上的纸张被风「哗啦哗啦」翻动着,房门边的小道士见状,立马扑过去把欲飞走的纸张摁住,见抢救及时,他松了一口气,回首那刻,似乎见到一轮散发着清冷光辉的皎月,看清来人,他急忙拱手行礼:“弟子拜见掌门!”
纸张无了压力,又被顽皮的风吹起,小道士瞥到这幕,手忙脚乱地去抓白纸。
徐清翊随意动了动指尖,乱飞的纸张瞬间回到书台,风逃窜般的涌出窗户,还了屋内一片宁静。
“掌门?”
云行忧恰好踏门而入,心里想着他来慎思堂是所为何事。
徐清翊未多说什么,只拂袖打开观微水镜。
镜中的人盘腿端坐于刺阵之中,万千根寒池气脉化成的银针接连没进其骨髓,令他神色微变,双手紧握成拳,汗珠旋即从额前渗出,顺着下巴淌落在胸前。
云行忧生怕他觉得此番刑罚太轻,要他启用重罚,忙解释道:“赭玄私离道门一事虽有过错,但他既然用半魂镇山,可谓是功过相抵,另外他以引教弟子失德为由,替门下弟子受骨刺之刑,及见其自省之心,至于他那徒弟,已经由他人带去静室面壁思过了……”
不等他讲完,徐清翊已冷着脸关闭水镜,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慎思堂。
他寡薄的神情透着惨淡,垂下乌黑的睫羽,遮挡住眼中的挣扎。
那人受刑,他明明该是快意当前,可真见眼前一幕,却感到心如针扎,其间泛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又是情思蛊!
他眸里染上狰狞的血色,心中涌起一阵恨意:不管他用了多少方法想除掉情思蛊,身体里的蛊总是完好无损,一日复一日地扰乱他的神思,让他痛苦不堪。
眼看百道比武大会将至,他必须抓紧时机,尽快将蛊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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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入秋,有的叶片尖儿微转成枯黄,层林逐渐染了颜色,变得亮眼起来。
赤洲边界瘴气弥漫,树木皆呈出近黑的墨绿色,如被瘴气浸染中毒一般。
陆杳在前方为苏纨领路,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欢喜,但轻快的脚步已透露出他此时的心境,他对这一块熟悉得很,不需要几个弯弯绕绕,就直接穿过瘴气进了林子。
林子里很是阴暗,树木都摆成张牙舞爪的恶鬼形状,苏纨看的忍不住一皱眉。
这点神情被少年捕捉到眼睛里,他目里的光黯淡下来,突然担心师尊会不会不喜欢这个地方。
苏纨正打量着四周,没注意到身旁的人有些低落,且一脚踩上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还好他下脚时没用力,忙收回迈出去的步子,顺带施法把那软乎乎的东西抓在了手里。
这东西不仅软乎乎的,还毛茸茸的,有一双长耳朵,此时正往两边耷拉着,红宝石似的眼珠子盯着他看了会儿,「嗷」地叫一声:“人啊!!”
然后它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时大地发出震动,树木也跟着颤抖起来,好像即将要从林子深处跳出只猛兽来。
苏纨捧着晕过去的兔子,放出一缕神识,远远听到粗犷的怒吼:“无耻恶人竟敢擅闯兽界,看我不撕烂你!”
烟尘滚滚中,果然有一只长满黑白尖刺的血牙豪猪扯着蹄子冲了过来,偏又在离他两三米处刹住车,棕色的小眼睛里写满了惊惧,亦是大叫一声:“啊!是道士!!”
随后又在烟尘滚滚里跑回去了。
“……”
陆杳伸出的手又放下,咬咬银牙,最终叹了口气:完了,师尊一定觉得他们兽界的兽都很蠢……
苏纨捏了捏手里软绵绵的兔子,果真想到:难怪阿杳这么蠢,这里头的兽好像比他还蠢。
一路往里走去,视野总算开阔了些,树形也有了变化,不再是奇形怪状的了。
就是他们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野兽,什么鹿狼猴子野猪等等,由于神识散了出去,苏纨便能听到一时林子里都是它们的议论声。
野兽们既害怕又好奇:
“山主怎么会把人带进兽界?那可是只凶恶的人啊!”
“不只是人,他还是个道士,万树灵公说过,道士都是坏东西,会把我们抓去放在炉子里烧成秃子的!”
“什么烧成秃子!明明是炼成珠子!”
“你管它珠子还是秃子,赶快去告诉万树灵公!”
“不好,你们看小兔还在他手里呢!小兔一动不动的,不会已经死了吧!”
林间里的兽顿时乱成一团,陆杳停下来,沉声道:“你们别看了,都走开!”
“山主……”
几只兽正要说些什么,一道火红身影从中跃出来:“阿杳!”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独角火牛,它瞧着兴高采烈的,在看清其身边那道修长身影后,激动地甩了甩尾巴:“道长!”
不过它只高兴了两秒,就转脸看向陆杳:“你把道长带进兽界,万树灵公知道了会生气的!”
“正好我要见他。”
苏纨这次来兽界,就是要见那万树灵公。
陆杳疑惑地看他一眼,没想明白师尊为何要见万树灵公。
然而杂草开始晃动,地上生长的所有生灵都被无限拉长,各种树木掩盖住天色,让他们所在之地变得密不透风。
野兽们纷纷散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棵巨大的参天古树拔地而起,不断向纵横增长,粗壮的枝干上缠着蟒蛇一般的藤蔓,仿佛是出现在神迹里的神木,带着股凌人的压迫感。
“哪个宵小之徒鬼祟潜入兽界不说,还大言不惭地要见本尊!”
随着通天入地之音传来,树干上忽是长出一张苍老的人面,脸颊眼角全是枯萎的褶皱,快将五官笼盖,似是活了千百年才能老成这副模样。
苏纨依旧托着手心里的毛茸茸,面色淡定地看着眼前的古树,似乎在他眼里,参天古树与弱小蝼蚁无异。
“树公……”
陆杳刚想解释,那树掀起眼皮上的褶皱后,却像见到了什么令它惧怕的东西,瞬间向后方平移好几里,身上的树藤一把缠起地上的陆杳和独角火牛,同时所有的树伸展枝叶,全然将正中的青年困住,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树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