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清冷美人他跌下神坛了(146)
见他半天没个动静,少年又将手里的铜板往上送了送,明亮的眼先是暗了暗,再认真抬眸望着他道:“这钱是我替铁铺头家卸货挣来的,不脏。”
树梢上的人压低眼睫,朝他偏过脸时,从上仰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瞧见其锋利的下颌线,随后那只筋骨嶙峋,似寒玉般的手伸过来,还没取到少年手里的铜板,这家伙忽是收起铜板,急急忙忙往最近的小溪边奔去。
“……”
苏纨的手悬在半空,眸里闪过一丝意外之色,又垂下手,抿了抿嘴角。
不出片刻,少年匆匆地跑了回来,一张花猫似的脸已消失,再朝他抬起手,依旧是几枚铜板躺在掌心,就是这双手被水洗干净后,掌心渗着的血伤痕更显眼了,他对他一脸灿烂地笑道:“这回是真的不脏了。”
苏纨拿过他递来的铜板时,顺便给他丢了个铜钱大的药盒:“涂伤用的。”
“不,不必了。”
他一眼就看出这小小的盒子应当是玉石做的,能卖不少钱,所以小心翼翼捧着,生怕一不留神给摔坏了。
“怕什么,我这药又不吃人。”
挂在树梢上的青年弯起漂亮的眼睛,显然是注意到了他惶恐不安的神情。
“是这药太金贵,我身上没有多余的钱能给您了。”
少年耳根微微发红。
这副俊逸相貌里的笑意更深,明净的眼睛中带着些促狭意味:“你要是在意,不如用背后那把剑来抵。”
“不行。”
听他这样说,少年不做考虑便一口回绝,还用手护住了身后的剑。
“就这般舍不得?”
“或许在高人眼里,这剑是废铁一把,但我一路走来,见识过太多人心险恶,遂在我眼里,它的确是让我得以存活下来的利器,而您先前出剑指点,又让我明白只凭剑刃在手仍是不足,需有能有德,方成大道。”
少年看他时深色的瞳仁闪烁着光芒,然后双膝跪地鼓起勇气道,“您才高识远,剑术精湛,我,我想拜您为师,虽然现在我身无长物,一寒如此,但我什么苦都能吃,什么事都能做,愿为您鞍前马后,执鞭坠镫!”
瞟一眼他恳切诚挚的脸,苏纨低笑一声,用拇指往食指关节处推了枚铜币,指尖顶住其背,轻轻往上一拨,铜钱飞快弹起,于空中不停地正反翻转:“其实我这剑术是偷学来的。”
这话说的少年一愣,脸上有些茫然无措。
“我三师兄习得一身好剑术,乃是得剑道大乘者,但他与我是生来的死对头,那家伙为人极度阴险狡诈,放任我偷学他的剑法,却把最后一招藏着掖着,无论如何都不肯教给我,急得我心如万蚁啃噬,却始终拿他没辙。”
“那……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死就死罢,我顶多遗憾没能学到他剑法的最后一招,偏生这狗东西在死前又把他怎么也不肯拿出来的剑招留给了我。”
“这样不是更好吗?”
“一点都不好,他跟我斗了大半辈子,定是不愿死在我前面,这次举止反常地留给我剑招,我猜他定是在剑谱里动了手脚,想让我练剑时走火入魔,好跟他一并下黄泉,所以我至今也没学这最后一式。”
“要是往好处想的话,万一他是真想把剑法教给您呢?”
“所以说,他这人最是老奸巨猾了,直到死还要让我猜他的心思,”苏纨掏出怀里的剑谱丢给树底的少年,“反正我也用不上,不如送你了。”
“啊,这这这……”
少年手忙脚乱地接住剑谱,仿佛捧了个烫手山芋,他急得连连摆头,“这是您师兄给您的,我不能要,况且他既选择将剑谱交给您,定是打心底里认可您的剑术,又怎么能说是您偷学呢?”
树梢上的人一个纵身轻盈落地,顺带携了几片绿叶下来:“你要带那个小娃娃去何处?”
他话锋陡然一转,少年差些没跟上,愣愣地答道:“我要送他去永城边尾的霍家村,他父母因病已故,只能投奔远房亲戚,可他年纪又小,容易遭人欺负,看着怪可怜的,遂我想送他一程。”
苏纨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一眼,继续道:“你去霍家村的途中会经过秦山地界,要是你不需要这剑谱,就劳烦你替我把剑谱交给玄阴剑门的门主,那位门主是个慧眼识珠之人,想必很乐意将你收入门下。”
“玄阴剑门?!”玄阴剑门在地洲声名藉甚,不少人挤破了头都想拜入其中,少年自然也不例外,“好,我马上动身!”
将剑谱放在衣襟里,他不忘上前一步行鞠礼问道:“还未请教高人名讳,此番大恩大德,我必永生铭记在心!”
“等你练成这剑谱上的剑法,我会再来见你的,”说完,他又给他扔来一只钱袋,“当是你替我跑路的谢礼,对了,再帮我捎句话给那宁门主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7 22:50:36-2022-09-19 22:4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作者大大快更新别逼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akkk、芝芝葡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akkk 10瓶;e……不可显示 4瓶;挽风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迷茫
荒木之境中千万棵苍郁树木相结, 地面透明似水,层层树影倒映在其中,还能清晰地看见地底繁密的根茎, 根茎下方则是宛如磷火的蓝绿光点, 光点与覆在上空的莲纹相互流通, 组成了巨大牢笼。
男子衣摆卷成一团,有气无力地跪坐在地,双手被两边的缚魂索垂吊着,手腕上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能看出他曾剧烈挣扎过, 这张苍白脸颊边的血液已经干涸,余留下一条艳丽又触目惊心的残痕。
他面若死灰槁木,阴沉沉垂着眉眼,几缕青丝错杂地挡在额前,让他看起来有点可怜, 像是只被困住的美丽蝴蝶。
直到苍艾色道袍的道人与鹿纹绉纱袍的长者现身, 他才懒懒散散掀起沉重的眼皮,露出血丝遍布的幽绿眼睛,全身的阴沉气息悉数被掩去, 眼巴巴地望着来人, 弱声道:“师尊, 都是弟子道心不正,没能控住这龙性作恶,一时神昏意乱,恣意妄为,犯下滔天大罪……”
听他这番自我反省, 擎霄尊君面上没有半点动容, 只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一言不发。
一旁的岳知则是连连叹气,皱纹在他眉心堆积,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多了几分不忍。
莲纹阵里的人身体往前倾了倾,两边的缚魂索也跟着小幅度晃动一下,他漆黑的睫羽盖住碧色的眼珠,下颏低垂着,看上去很是温和无害,薄薄的嘴唇缓慢翕动:“弟子走到今天这一步,自知辜恩背义,累及无辜,即便有心补过,亦是追悔何及,愿以戴罪之身受太阴寒杖之刑,使我惩前毖后,省身克己。”
说完这些话,他低低咳了两声,想要蜷缩起身体,无奈手腕被缚魂索拽紧,只得保持着跪坐的姿势。
“尊君,鹤悬如今是人魂龙身,性情不可控也并非他所想,况且他现已发自肺腑反躬自省,其意恳切,亦愿负罪引慝,还请尊君从轻发落。”
岳知见不得他这副模样,立刻躬身行礼替阵法里那模样可怜兮兮的人开口求情。
擎霄尊君神色不改,依旧紧绷着脸,出言时声如洪钟,沉闷也极具压迫:“若在荒木之境自省属重罚,那依岳长老所见,何为从轻发落?”
自知失言,岳知忙垂首道:“是岳某言之过矣。”
“岳长老心疼鹤悬,不忍见其受苦,乃是人之常情,只是人魂兽身本就为悖天之论,鹤悬既难控其龙性,便更要清心寡欲,闲邪存诚,”他皱眉凝视着阵法正中的男子,严词厉色,“倘若你诚心自省,根本无需以受太阴寒杖表意,你且在境中存心养性,修身洁行,待赭玄得道成仙那日,自是你离开禁地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