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清冷美人他跌下神坛了(13)
得了鼓舞,他信心大增,将手掌的血全部糊在幡铃上,霎时幡铃响彻四方,周围全是摄人心魄的铃声。
无数道黑影自铃中爬出,吸收着地上的血液,融成一团黑泥,泥里鬼头攒动,千万嘶鸣声夹杂着铃音,听得人心头直发怵。
离它较近白影无反击之力,顷刻间被溢来的黑色笼罩,像是被一只庞然大物吞进肚子里。
“掌门!”
弟子们凄厉的叫喊声传来,他在一片漆黑鬼影里举目而望,仿佛高悬于空的明月,被鬼爪撕得残破不堪,鲜血淋漓。
火似日轮,红焰灼灼,尽照万物。
炎火绕于霜隐剑,划破长空,鸦青纱袍衣衫的人立在明光烁亮里,驭火点燃眼前的鬼层,火势一起,成片成片的尸鬼复而涌上去,想用身躯将火压灭。
青年遁入火中,直奔那被缠住的残破明月,扬袖焚灭百只鬼爪,将这人揽了过来。
冰冷的身体压在怀中的一刹,他抱紧他,暗将炎火真气渡送入他体内。
心脉都被冻结了大半,还一心要取秦昭著性命,这两人得有多大仇?
黑泥再度袭来,不死不休。
“既信谗言,又何需如此。”
徐清翊气息微弱,吐字倒是清晰,细细一品,还能从其中尝出一番深恶痛绝的意味。
“师兄,你别生气,我不跟他走。”
他面色狠戾地看向混杂融合的狰狞鬼脸,知道这东西硬敌不成,修为再高都只会活活被它耗死,手却轻轻摩挲着这人单薄的脊背,语气含着笑,低声在他耳畔道:“我本来想做一回你的刀,替你杀神挡鬼,可现在,我改主意了。”
“都说以血饲恶,必遭反噬,”他暗暗握紧他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往他手里塞了把小巧玲珑的玄铁匕首,“所以师兄,你我来打个赌怎么样?”
吸收炎火气脉后,寒毒被压制,徐清翊体内真元得见回转,心下清明,隐隐揣摩到了他的意思,“赌什么?”
“就赌……师兄是否真绝色!”
这人忽是一掌击在他胸口,将他从恶鬼里推出去,与此同时,柔和的心头阳火顺着他的掌心贯入自己灵府,又匆促抽离。
而后他听这人高声道:“姓霍的,你不是喜欢这美人吗?眼下他已成了个废人,我把他捞出来送你,一算是谢你这些年替我照拂戍云师弟的薄礼,二是为打伤你赔个不是!”
“赭玄!你疯了不成!”
贺景被他这番话气的差点吐血,欲上前阻拦,一道炎火真气袭来,登时将他击开!
“长昭殿主无耻至极!竟这般对待掌门,掌门一片善心全喂了野狗,当初就该让他死了才是!”
弟子们愤慨万分,不顾伤拿起法器猛冲上前。
就连李息垣亦勃然变色,“五师兄!你怎能这般狼子野心!”
在这些人眼里,他一直都是心怀叵测,丧尽天良的存在,现在原形毕露,于是他们变成了那日围剿他的恶毒模样,各个恨不得替天行道,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哼,一群废物又能奈我何!”
苏纨毫不在意,笑得张狂放肆,打个响指,分散一缕真气,击退奔围来的众人。
黑泥被火光灼散,周而复始上涌,越来越大,形成一团乌云般的囚笼,逐渐将他沉没在内里。
以往那凌云傲世少年郎好像又回来了,秦昭著忍不住回想起曾经的岁月,眼里闪着明亮的光,惊喜万分的仰视他,见他没有要从尸鬼里抽身的势头,忙御剑上去:“师兄,大仇得报,接下来就是收拾南华道那群无耻小人了,你快些出来罢!”
出来?他暂时可不能出来。
苏纨周身真气未减,心下明了:只有他制衡住这黏腻发臭的尸鬼,才能替徐清翊争得一线生机。
反正机会给了他,能否抓住就在他一念之间!
白影自空中坠落,像只断了羽翼的雀鸟,连挣扎都没有,牵动在场无数人的心弦。
南华道众人起得一场争端无疑是点燃了引线的火,彻底烧死紫衣道人心里残余的不安。
再见那人这般上道,将美人拱手相送,他得意洋洋,客气道:“我与秦师弟情同手足,怎堪受道君答谢,以往总闻道君威名赫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想到那千秋无绝色的鹤悬真君,其心思流荡散乱起来,只想着落下来的美人入怀,忙伸手去接。
刚靠近,这人身上淡淡的苏合香混着血腥气飘进鼻腔,他觉得好闻得很,被冲上头的喜悦搅得头昏脑涨,只余下甜腻留在心底,他笑得不怀好意,想揽一手温香软玉。
谁知白影长袖一拂,从他面前挥过,那张艳绝动人又沉鸷的脸映在眼眶里,让他只觉脖颈边一凉,红色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溅在虎噬牛纹金带饰幡铃上。
诡异红光大放,耀眼万分,数只铃铛剧烈晃动了片刻,突然炸开,碎成粉末。
堆积成山的黑泥像是突然解除了控制,全部散开,恢复了先前尸鬼的模样,它们倚天长啸一声,满目猩红,疯狂扑向手拿幡铃之人,不停地啃食他的血肉与魂灵,连森白的骨架都没放过。
“驭邪者,邪亦驭之。”
眼前饿鬼扑食一幕,让贺景长叹一声。
南华道的弟子亲眼目睹何为「自食恶果」,所思良多,自当明正身心。
“哎呀,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苏纨抚掌嗤笑,活脱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此话一出,他见徐清翊瘦长身形一怔,不着痕迹地握紧手中沾血的匕首——他知道如果这人还有多余的力气,大概会一刀飞了他。
苏纨稍微收敛笑容,终于想起:哦对了,姓霍的哪里还能做得成鬼,他魂灵都被啃没了,不仅省了副棺材板儿,连投胎这道程序都免了。
“霍,霍师兄……”
剩下的几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霍师兄被尸鬼啃得干干净净,一点残渣都不剩,吓得瘫坐在地。
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秦昭著好像从云端又跌落到深渊里。
他怔怔看着青年笑意轻狂,眸里却是一片寒凉,乍得明白这人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哪里变了。
对了!定是南华道的人对他做了什么事,才让心高气傲的他肯向他平生最为不耻之人低头,让他即便背负众人唾骂,也要出手救那废物!
他心里满是酸涩,堵塞住胸腔,压抑得他快要发疯,不由红了眼眶,揪住这人衣角,颤声道:“师兄,你平日里是最恨他的,怎么会救他呢?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师兄,你告诉我,我定会帮你的!”
“你就这么想知道?”
苏纨反问他一句,眼里覆了层青云,看不清情绪,他冷冰冰地从他手中抽回袖子,最终施掌朝他一推,薄唇微启,却未发出半点声音。
这一掌看似用了全力,打得秦昭著气脉紊乱,重重撞在人猿身旁,他灰头土脸的,眼神黯淡,挣扎着爬起来时,眼里掉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大概是泪花迷了眼,他随意抹了把眼睛,飞快拾起地上的竹笛,放在唇边吹响,唤起负伤的人猿,再瞥一眼瘫坐在地的几人,厉声喝道:“走!”
人猿虽无再战之力,但方能踏月奔天,它一把驼起紫衣道人,带着他们迅速消失在云影里。
离开前,秦昭著本想回头再看那人一眼,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你就这么想知道?”先前那人反问他一句。
一掌击在他胸口时,他看清楚了那人未发出声来的半句话:
「那就先活着从这里出去」。
他原是这样说的。
秦昭著心里的阴云一片一片的叠攒在一起,回想起以前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更加确信:自己师兄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遂才会在南华道佯装失忆,忍辱负重。
是为了掌门之位吗?
他神色骤变,奋力捏紧竹笛,暗暗发誓:若今后有人敢挡他师兄的路,不论仙鬼神魔,他皆要诛之!
见秦昭著不是光会对着他哭鼻子,还能懂得些变通,苏纨总算对他改观了部分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