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清冷美人他跌下神坛了(16)
青年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皱,走向门边,踏出大门的那刻,他留下一句:“这事我自会守口如瓶,师兄不必忧心。”
待那人一走,徐清翊忽是颓然地蜷起肩膀,内心的沉重往四肢蔓延,他眼里的锋利慢慢褪去,渐渐的,像白日的星辰,黯淡到失了神采。
月色再度覆上枝头时,海棠花未谢,青年在一片混沌的梦境里浮沉,不出片刻,面前忽然出现那浑身湿透的少年坐在石壁前的身影。
真是去他个王八犊子,怎么又来了?
苏纨愤然咬牙,万分不理解,为什么他梦里老是会出现少年时的徐清翊,他救他也救了,帮他也帮了,怎么还缠着自己不放?
不然干脆一把火给他焚了,看他下次还怎么扰他清梦!
杀心渐起,他掌中凝出火光,凶相毕露,阴森森地朝少年走去。
耳边一阵轰隆声响起,眼前的场景突然崩塌,地动山摇过后,无数碎片掉落,将面前的场景掩埋。
苏纨不觉愣神,再回首惊觉自己已经身处南华道的议事大殿内。
大殿内坐满长老,他们各个神色凝重,愁眉不展,似是遇到什么天大的困难。
贺景亦在其中,威严的目光里闪烁着一丝忧虑,干枯的手指不断摩挲手中的桃木杖,心中装满了愁云。
苏纨正要探个究竟,有人忽是从他身体里风风火火地闯过——青年一袭春碧色蟒纹衣裳,长发高束,从背影看高瘦又劲实,其步履又急又快,满身煞气,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可看出他此时冲天的怒火:“凭什么掌门之位是他的!就因为他是师尊的大弟子?论天赋,论修为,我哪点不在他之上!”
“赭玄,你冷静些!”贺景叹了口气,摇摇头,面色为难。
赭玄?
苏纨始料不及,准备快步上前,那人忽是转过身,露出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狰狞凶狠的脸来。
他好像根本看不见他,怒不可遏地从他身体里穿过,“师尊平日里最疼我,怎会这般待我!定是那姓徐的耍了什么阴险手段!不行,我要找师尊问个明白!”
“赭玄,莫要莽撞!尊君他于前日已闭关,你见不到他的!”
长老们急匆匆地想拦住他,青年似一头暴怒的狮子,手一扬,真气激出,猛烈的火势蹿开,在他面前形成一道炙热的火墙,隔开奔来的长老们,“你们这群老不死的,休要多管闲事!”
眼见他疾速消失在夜色里,苏纨追上去,刚跑了两步,面前的场景突然转换,变成了雁埘峰的长昭殿。
青年气息阴冷,紧绷着脸,仿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
门童如往常一样递来茶水,他接过微微抿一口,深吸一口气,目光变为残忍而冷酷,猝然把手里的茶杯摔得粉碎!
恐惧没来及爬上脸庞,门童早被他狠踹了一脚,重重砸在墙上,滚落至地板,痛得死去活来。
罪魁祸首发出癫狂地笑声,笑了一会儿,又五官扭曲,气急败坏地将大殿里的东西通通砸烂,像是发泄心中的不满。
“那个废物怎么能跟我比!明明我才是最有资格当掌门的人,掌门是我的!!”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发丝散乱,呼吸急促且沉重,扑过去揪起门童的衣襟,将他拎到半空,阴着脸道:“来,你说说,徐清翊那个废物哪点比得上我?”
门童嘴里的血顺着下巴一滴一滴落下来,流在他手上和衣上,他非但不嫌弃,还颇为诡异地龇了牙,像黑暗中的毒蛇一样,露出狠毒,怨恨,暴恶的光,“修到元婴期又有什么用,再怎么努力天赋都不如我,终归是要被我踩到脚底的。”
他毫不留情地甩开手里的人,赤煊金光剑现形,剑身自烈火中显出,玄黑与赤金相缠,合成了张牙舞爪的龙影。
“只要我把他杀了,师尊就能看到我的实力,那这掌门之位肯定是我的了,我才是师尊门下最出色的弟子!”
青年喃喃自语,抓起剑带着满腔的杀机与恨意,疯疯癫癫地往外走去。
苏纨站在原地,习惯性地半眯着眼,忽是扯唇笑一声:“什么玩意儿?”
要是他没猜错,这些东西看来是原主的部分记忆,所以原主是个沉迷掌门之位,不能自拔的神经病?
奇了怪了,当掌门到底有什么好的?是能让修为提升个几倍,还是有什么稀罕的法器?不然像徐清翊那样为了门派里的二愣子舍身忘死,整天处理一堆闹心事,不得亏死了。
这般对比,他在现世的生活可比那只会抢掌门的原主刺激多了,光是飙车就差点把自己弄残,每天跟一群狐朋狗友开完酒局烂醉着爬回家,被他家老爷子抓到后一顿好揍,棍棒都折断了好几根。
他想起自家老爷子气得脸色发黑,脖子上的筋脉都抖抖立起来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现在好了,他消失的这些天,这老头子大概乐坏了,肯定直接在荒郊野岭找块地给他把碑都立好了,顺带赠一句,不肖子孙苏纨之墓。
然后再找几个风水先生,用符纸把他镇住,好让他下辈子别再投胎到自己家了。
所以啊,他一定,要活着回去。
第13章 堂审(捉虫)
慎思堂建在堂庭峰北侧,由长老云行忧打理,因平日犯错的弟子较少,此地一向比别处要安静许多。
今日难得堂内热闹,西北处坐满了长老,东南边则是李息垣与莫秋折两位殿主,身为掌门的徐清翊于正东肃然危坐,身侧还站了慎思堂长老云行忧。
苏纨负手,身如直木,傲然立在堂下,没有半分戴罪之身的模样,坦荡的跟来这处搞巡查似的,反而显得长老们的严谨在此刻像极了局促不安。
好不容易让这小子来一回慎思堂,结果气势完全被他压住了。
云行忧神色不自然地咳了声,宣读今日行审议题:“半月前赭玄道君因走火入魔,大肆烧毁山灵,致使浮玉山南面焦土遍布,至今寸草不生,邀诸位前来,便是相商此事该如何处理?”
长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率先出声:“既有过失,就该受罚!”
苏纨循声望去,外门执事长老孟齐君脖子以下缠着绷带,仅剩个脑袋还能转动,他记得那时人猿差点给他捏到全身骨头粉碎,所以这人是伤都还没好全,就要迫不及待的来制裁他了?
孟齐君本要继续说下去,跟他对上眼后,气势突然弱了下来:“要不就……罚抄清心咒十遍罢。”
“孟长老,您在说笑吗?”
嘲讽的笑意传开,莫秋折眼波一转,“您莫是忘了,前些日子我不过捅他一剑,贺长老得知后暴跳如雷,让我在慎思堂活生生挨了七七四十九鞭子呢!”
“你犯同门相残之罪,本就该受鞭刑,有什么不服气的!”贺景一吹胡子,瞪起眼睛。
莫秋折不在意的笑笑,好像对这番偏袒习以为常,阴阳怪气道:“贺长老教训的是,我等朽木难雕,皮糙肉厚,不如赭玄道君金贵,挨个鞭子还是受得住的。”
“你!”贺景被气得够呛。
不是议他走火入魔的事吗?怎么他们俩先争起来了?
苏纨斜着眼睛瞟向莫秋折,自从上次这人刺他一剑,失魂落魄地走了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
他好像变了不少,虽说对他的厌恶之意不减,但总归是没像以前那样看到他就喊打喊杀了。
难怪徐清翊说同门禁止相斗,这一顿鞭子下去,把这疯狗都给打服了不少。
“咳!”云行忧再度咳了声,把跑偏的堂审给拽回来,“山林尽毁,道门生气俱灭,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如初?”
贺景正在气头上,这会儿来了精神:“走火入魔并非是赭玄本意,门内弟子亦只是受了轻伤,现在不还在郇阳殿活蹦乱跳的吗!”
孟齐君看他这副护犊子的模样,忍不住跟他对着干:“贺景老儿!照你所言,赭玄不也犯了同门相残之罪,那七七四十九鞭他定是要受的!”
“好你个孟老狗!你怕是忘了,如今道门元气大伤,你让赭玄受鞭刑,到时候那奸佞小人再找上门来,你是准备用自己这颗只能动的破脑袋护住门派安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