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清冷美人他跌下神坛了(143)
他再次看向堂庭峰高台上神情寡淡之人,不由感叹这家伙真是像个神仙,总令他想起那句“仙姿白雪帔青霞,月淡春浓意不邪。”
这一整日他都跟在他身边,藏在他系在手腕处的银竹节里。
或许是回到南华道的关系,徐清翊又变成了他记忆里的模样,待谁态度都不温不火的,处理好日常事务后,就坐在书房翻看经书,偶尔提笔记事,看样子乖巧极了,哪里还有什么曾经的疯癫痕迹。
擎霄尊君也的确说到做到,回道门后对他为龙一事闭口不谈,与他讲的依旧是往事一笔勾销,活且既活,不负众望,才得堪当掌门大任。
这人看上去明明年纪不大,离开伏笙殿时那背影却陡然是饱经风霜的模样。
苏纨一时心有感慨,突然觉得这一生悲喜的最终归宿也不过是寻路无门。
雁埘峰仍然见不到人烟,长昭殿坐落在草木炎凉里,像是荒废许久了。
故地重游,推开两扇大门,先入目的还是那条青绿的竹廊。
本以为殿里的主人已经不在了,这处怕是灰尘遍布,哪知殿里却打扫得极干净,就连摆放在石桌上的茶具都与他离开那天无异。
疑惑间察觉脚步临近,苏纨便是隐在绿竹中。
接着手持玉箫的人踏进殿门,清秀面孔未改,只是满身的柔和褪去了些,整个人都变得坚毅明锐起来。
他见此神情微动,想到原来他这七师弟也终究不再是当年那只总帮着长老、师兄们拉架的温和兔子了。
那人行至石桌边,动作熟稔地往杯中倒了杯茶,温声道:“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大师兄他终于回来了。”
说罢,他回首看向大开的殿门,门前挂着的两盏灯笼摇摇晃晃,他神思恍惚地说了句:“要是你也能回来就好了。”
说完这话他似乎又觉得有些可笑,所以咧开嘴笑了笑,将茶水倒在地面,再进到殿里点燃了殿前那盏即将熄灭的长明灯。
风一吹,竹影在墙瓦上翩翩起舞。
点灯的人回过头,乍见满片竹影里,有一抹虚影茕茕孑立于其间,长明灯的光照过来时,那虚影变得清晰起来,正倒剪双臂笑眯眯望着他。
他一愣神,反应过来后也弯了眉眼,随即眼里起了雾,水珠沾着火光,淌落在泥土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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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利用
“你离开不久, 十九就留书一封,自 戕谢罪了。”
细长的喙薹草被风吹弯了腰,两道人影立在灰黄的墙外, 一递一句地谈起往事来。
“谢罪?”
“他在纸上提及当年依照尊君吩咐, 促发你体内月隐无忧草效用的同时, 还偷偷往茶中放入狂暴烈血丹,为的就是让你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这段往事苏纨倒是清楚,世上的事都讲究因果循环, 在十九眼里,原主确实不算个好人,所以他才想要铲除这个日日折辱他的恶徒,没承想等他真的死了,他却依旧过不好这一生。
苏纨眺向前方一片空旷的草地, 曾经那一张张天真无邪的脸似乎又出现在眼前, 一时令人不胜唏嘘:“其实他也算得手了。”
李息垣当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难怪后来你像变了个人,不仅找三师兄学剑法,还千辛万苦地替他寻回生魂, 刚开始我等都以为是月隐无忧草见效了。”
“说到莫秋折, 也不知他生魂是否已入轮回?”
“早在十年前, 郇阳殿的魂灯就亮起来了,想必三师兄已再世为人。”
天色渐渐有些暗了,修建在主峰处的玉白石阶耀眼,一直蜿蜒到云深处。
每座峰头的烛火一盏盏亮起来,碧绿的穹霄褪成稀薄的蓝, 山中的烟云在亭台楼阁边缭绕, 将微弱月光挤散。
云山雾罩中, 有道瘦长身影几乎要融进烟云里,这是一张惨淡的脸,两只死气沉沉的眼只盯着手腕上的玉串——原先附着在银竹节上的炽灼气息消失不见,玉串也变得冰凉起来。
他心神不定地收拢指节,望一眼嵯峨的高门巨峰,青眸里浮上一抹阴郁的石绿,一转眼银白衣袂再次隐入云烟里。
与浮玉山其他石峰相较,雁埘峰长昭殿里的烛火明显要昏暗许多,时光似乎又往回倒了倒,依稀是白影不由分说闯入殿门,目光凶狠地扫过殿内,没寻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其狠戾的神色里陡然带了些慌张。
他绞紧麻木的手指,踉跄后退一步,又像是想到什么,焦灼不安地走出殿门,身形匆匆没入山云间。
故地总是容易勾起旧事,当黑色枝头满是雪鸽似的望春花时,苏纨立在墙檐回首,仿佛还能看见坐在树下细心擦拭长剑的人。
“转世的人还会是以前的人吗?”
他突然想起先前在高楼长栏边,自己问过薛獒的话。
“自然不是,这一世他是尽缘,下一世他就不可能是尽缘了,其实有时我也分不清,一开始我想要追随的究竟是百年以前的那个他,还是现在的他?”
思及至此,苏纨难免觉得遗憾:当年与莫秋折的那场比剑,他们一个心怀不轨,一个怒火滔天,哪曾想竟还斗了个意犹未尽,最后却只得潦草收尾。
入轮回的人都会以新的模样出现在尘世间,若是执念过深,就像薛獒那样,一次又一次去寻找尽缘的转世,只为从他身上看到一点前世的影子。
可说到底,他记忆里的那些人,终究还是消失了。
被镀上一层冷冷光辉的望春在灯火通明里摇曳,白影于殿门前现身,一眼就望见立在墙檐边的青年。
恰好那人也在一纵花枝中回首,眸里浮上笑意:“师兄。”
悬在偃月冠旁侧的玉髓轻微晃动,徐清翊目色寒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对于他的冷淡态度,苏纨习以为常,转身时将手负在身后:不管怎么说,当年他确实是与莫秋折赌气,所以才错失救下他机会,这人耿耿于怀也是应该的,只怕是又要对他进行一番冷言冷语。
“倘若当初是我三魂七魄俱散,你还会去天地间寻残缺生魂吗?”
清冽音色入耳,犹如玉珠坠地。
听到他突然这样问,苏纨先感到疑惑,再是默然不语。
非要说实话,他当年根本不了解他,依照自己那时的性子,定是不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以身涉险去寻找生魂的。
那身着银白锦缎重菱纹长衫的人似乎是已经知道了答案,垂下长长的眼睫:“所以,幸好宥虚死了。”
“?”
苏纨听这话里的意思不太对,侧目往回看时,白影已如惊鸿落在他身边,这张冷冰冰的脸朝他扭曲的、诡谲地笑了:“赭玄,你的师兄是我。”
他敛了敛乌黑的长睫,伸手折断横在他二人之间的花枝,仰起绿琥珀般的眼,声色暗哑:“他死了,你就只有我这一个师兄了。”
这家伙又是抽哪门子疯?
苏纨皱着眉后撤一步。
大约是见他刻意避退,徐清翊眼珠微微颤动,又恢复了疏离冷淡的模样,他那双眼老是疲倦地半阖着,总显得闷沉沉的。
随意丢下折断的花枝,他朝他伸出手:“我只做你的一个人的师兄,不好吗?”
苏纨不温不火地打量他一眼,没有做回应。
他慢慢合拢五指,指甲用力地刺进手掌,脸色阴沉道:“你不是喜欢我这副模样吗?”
不等他答话,他就上前一步,将脸凑到他跟前:“你答应过我,只要我乖乖听话回南华道当掌门,你就永远留在我身边。”
“我什么时候……”
苏纨脱口而出的话说到一半,又猛然想起他上回在丘陵问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