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清冷美人他跌下神坛了(53)
赵余涯看向嫦姝,目光柔和。
“通缉文告?画像?什么意思?”
嫦姝显然还不知道自己身陷在怎样的一场乌龙风波里。
“这些帛金兽借你的脸混入锦州城行偷鸡摸狗之事,现在满城是通缉你的画像文告。”
苏纨轻描淡写。
“什么!”
嫦姝惊讶地大叫一声,血忽是涌到了她那张粉嫩的脸颊上,她咬紧牙关,牙关咯咯作响,两腮气鼓鼓的,忿忿地说,“这些坏家伙!啊呀气死我了!我非剥了它们的皮不可!”
她顺手抄起旁侧磨得发亮的铁杵,凭着一股子熊熊燃烧的火气往前冲了两步,肚子突然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
整个地洞都安静下来,显得那声「咕噜」特别清晰,在空旷的洞内隐隐回荡。
盯着少女急刹步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身影,苏纨忍俊不禁,唇齿间绽出一抹春色。
陆杳偷偷看他一眼,不由地跟着他弯了眉眼。
嫦姝暗骂肚子不争气,捏紧铁杵后,咬了咬牙看向身后的五师叔和师弟,再不好意思地摸摸红红的耳朵,窘促问道:“那个……你们有吃的吗?”
赵余涯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这是在下之前在集市上买的翠玉莲子酥,道友要是不介意,就拿去填肚子罢。”
“谁问你了!再说鬼知道你安了什么坏心思,别是想趁机毒死我!”
嫦姝对炼兽者那是警惕得很,当即变得凶巴巴的。
平白无故被她一顿凶,赵余涯也不气,反倒笑得更盛:“道友放心,有赭玄道君在此,在下可不敢生坏心思。”
随后他手中的翠玉莲子酥浮空,由一缕气息牵引,落到青年手中。
油纸自动打开,露出里面散发着清甜气味的玉色糕点,苏纨将莲子酥递给嫦姝:“饿了就吃罢,要是你真死了,我就即刻杀了他给你陪葬。”
“我才不要他陪葬呢!”
嫦姝嫌弃地摆摆手,见自己五师叔都发话了,想必这糕点是没问题的,于是安心地接过,也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起来,“这些妖兽太过分了,把我埋在这堆破铜烂铁里好几天,连口吃的也不给!差些给我饿死了……咳咳咳!”
她吃得太急,不小心呛到气管里,脸憋得通红,剧烈咳嗽着。
“吃慢些,没人跟你抢。”
在这腐臭的环境里还吃得这般起劲,看来这丫头是真饿坏了。
那只逐渐腐烂的巨兽还躺在一堆闪闪发光的物什里,苏纨瞟见赵余涯上前给嫦姝递水壶,正要替她顺顺气,他眼神一狠,像刀似的要给他戳出几个血窟窿,吓得赵余涯立刻收回想替她顺气的手,俯首行了唐突之礼。
嫦姝喝了几口水,总算好多了,她想起五师叔身边还有个师弟,本着有福同享的原则,便将手中的翠玉莲子酥递给陆杳:“二娃师弟,你要吃吗?”
陆杳摇摇头,表示无福消受。
“对了,二娃师弟,刚刚你说那些妖兽以为这只母兽睡着了是什么意思?”
方才还没有弄清楚的事情,她是必然要弄清楚的,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陆杳看向趴在地上的巨兽,淡淡道:
“帛金兽灵智较低,通常群居而生,未长成巨兽时,皆由母兽保护。洞内这只母兽身中利箭无数,是遭到伏击失血过多而亡,可那几只幼兽不知何为生死,只知晓它们天性喜欢发光之物,遂四处收集珠宝金银堆在其尸身旁侧,想让自己的母亲心生怡悦,从而尽早醒来。”
“所以它们根本不知道,一直拼命保护自己的母亲……再也醒不过来了。”
嫦姝口中的翠玉莲子酥突然不甜了,心中有些酸涩:原来这些家伙这么拼命地收集闪闪发光的东西,只是为了逗自己的母亲开心。
“它们不是妖兽吗?妖兽都是凶恶的,所以我们才要斩妖除魔,可为什么……”
南华道门规有云:兽族作恶多端,凶猛无比,致世人于苦难,修道者遇之必除,以护苍生。
这是嫦姝一直谨记于心的条规,她平常下山历练也能遇到无数恶兽,自当斩杀,倒是头一回碰见这等温情之事。
一时间,她亦分不清到底何为善恶了。
这些帛金兽看样子凶恶又丑陋,虽然脑子不太聪明,却知道母亲是世上最好的,所以不惜忍住恐惧踏足人界,寻来一堆堆金银珠宝,碎石瓷片,日复一日地守在逐渐腐烂的尸身旁,眼巴巴地等着母亲醒来。
“妖兽也会有真心吗?”
嫦姝低头望着手中的铁杵,好像在问他们,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你以为只有人才会有真心吗?”
陆杳冷冷丢来一句,眸里怒波暗涌。
“诸位道友,人性难辨,兽类又何尝不是?”
赵余涯适时插话道,“我派曾设下陷阱,捕到一只血翎雄狼,与它一并的雌狼杀我派道人无数,凶猛狠毒,却为救雄狼甘愿舍身入陷阱,势必与它同生共死,遂说天地万物,本就复杂。”
说完后他发现两道凶狠的目光朝自己瞪了过来。
陆杳紧绷着脸,低声道:“无耻。”
嫦姝眼眶发红,两腮颤动着,眼里闪着暴躁的光:“你这个死炼兽的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们,兽类能死伤无数吗!”
赵余涯忍不住反驳:“我们炼兽的是让兽类为我们所用,至少还能留它们一条性命,可你们炼器的是直接把它们砍死了。”
“你……”
嫦姝倒吸一口气后,半天没缓过气,好不容易缓过来,忽是撇嘴,灵动的眼睛里蓄满泪水,泪珠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自责道:“完了……我先前杀了这么多兽,它们的孩子是不是也在等着它们回家呢?”
“你……你别哭啊,”
赵余涯顿时手足无措,看向不为所动的青年,“道,道君,她……在下不是有意的,是在下口无遮拦,在下该死!”
少女的肩膀随着抽泣不停地颤动着,显得脆弱无助,因为太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所以她更加难过了。
“正如这赵小道友所言,善恶不以一言蔽之,人有善恶,兽亦如此。”
苏纨把手放在她肩上,语气平静如水,“凶兽作恶多端,当杀该杀,至于孰善孰恶,需尔明辨,大道行思,取则行远。”
嫦姝吸吸鼻子,泪眼婆娑,像只可怜巴巴的花猫,说话时很是坚定:“弟子谨记五师叔教诲。”
末了她猛然想起了什么:“那些帛金兽在锦州城可有伤人?”
“不曾伤人,就偷些东西罢了。”
赵余涯见她脸色一变,忙答道。
“遭了!我的传音铃还在那些帛金兽身上!要是它们把师尊引来……不行!得在师尊发现之前找到它们!”
她都能想到那些帛金兽遇到她师尊后是什么下场,当即心急如焚地冲出地洞。
“道友!”
赵余涯慌忙对苏纨拱手告退,也御剑跟上去。
“他已经来了。”
悠悠铃音入耳,那阵他在熟悉不过的微寒一并覆来,淹没伏月里的炎热。
“师尊,若有一日,天下人视我为凶兽,师尊亦会斩我于剑下,是吗?”
少年抬起被褐色遮盖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不会有这么一天,”
苏纨划破手指,将溢出来的血珠抹在他眉间,盯着那抹殷红慢慢消散,突然勾唇笑了起来,“若非亲眼所见,哪怕你为千夫所指,我亦只信本心。”
他负手踱步往外走去,懒洋洋道,“你师尊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护你这蠢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师尊……”
陆杳有一瞬的失神,胸口倏然一颤,眼里荡出层层笑意来。
夜色正浓,五更已至,山林里气温骤降,仿佛暮冬忽临。
刀光剑影顺着冷月闪过,空气中浓烈腥味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