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清冷美人他跌下神坛了(148)
“门口来了个小兄弟,说是得人嘱托,有东西要交给您。”
“你收下就是了,这般慌张作甚?”
小弟子面带难色,老实交代道:
“因为他要交给您的东西……是剑谱,而且,是玄阴剑法的剑谱。”
“什么?!”
听见这话,男子面色凝重起来,只得怀着歉意看了眼自己的夫人,又拍了拍怀里的小姑娘,“你先跟着阿娘去玩,阿爹有些事要办,待会儿再过来找你们。”
“乖,小桃,到阿娘这里来。”
听到娘亲温柔地呼唤自己了,小姑娘点点头:“那阿爹,你忙完了可要快些来找我们。”
“好好好。”
男子连连点头,语气里又是宠爱又是无奈,再是急急忙忙跟着小弟子往外堂走去。
外堂较为空旷,两边的兵器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剑,正中则是灵台高悬,皆刻有「恩师」二字。
背着剑的少年手上拿着剑谱,正站在堂中好奇地端详着四周。
“就是你要交给我剑谱?”
直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他才收回视线,见软银如意缎纹深衣的男子登堂而入,忙行礼道:“见过宁门主。”
从少年手里接过剑谱,男子方只略看一眼,往日的记忆就不受控制地如潮水般涌来,这上面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也是他亲眼看见那人一笔一划写下来的。
“小兄弟,请问是谁让你把这剑谱交给我的?”
他心里隐隐知道了答案,却还是想要问一问。
“那位高人没告诉我他的名讳,只让我把这剑谱转交给您,还有,他说这剑谱是他三师兄留给他的。”
那只拿着剑谱的手轻微颤动,纵是数年已过,再想起往昔,仍是忍不住眼眶微红。
“他还让我带一句话给您,”少年顿了顿,想了想他说的那句话,“他说,您练的每一招每一式,他都看到了。”
那日他正要替陈妄送家书,临行之前自己与他说的话再度在耳边响起。
“弟子本想,若是殿主去了,就能看到弟子的玄阴剑法练得如何了。”
“无碍,等你回来后,再给我练一遍看看罢。”
本以为是抱憾终身,原来道君他,一直都不曾忘记。
他握紧剑谱,转身望向青瓦边新长出来的藤叶,抬手拂去遮住视线的发梢时,也不留痕迹地用指腹拭去了眼尾那颗欲要落下来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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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之境里极度安静,静得能听见树木根茎在地底生长时的窸窸窣窣声。
被困在莲纹阵里的人死气沉沉,两只手腕依旧被缚魂索紧紧系住,他腕边的血迹已经凝固,唯独那带有银竹节的玉串干净如初。
从伤口里流淌下来的血迹干涸后,这两条雪白的手臂上便留下了数条红痕,瞧着触目惊心,遂更别提他那一身白衣被血染得有多狼狈了。
“师兄。”
平淡音色入耳,其间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缚魂索微微晃动,垂着头的男子缓缓抬起脸,两只下陷的眼窝泛着青灰,眼里是阴森森的幽绿,红得扎眼的血迹遍布其下颚及前襟,明明应该是瘆人,可那张脸又生得极漂亮,仿佛是摔得粉碎的玉石,在光照中依旧夺目耀眼。
他半眯着眼睛,收起阴测测的模样,带着几分讨好意味地弯了弯眉眼:“禹清,你放我出去好不好,这里又冷又黑,我不想呆在这儿,你就当是可怜我……”
“师兄,”李息垣打断他,正色道,“我可以放你出去,但你要答应我,永生永世都不得再纠缠五师兄。”
听他说完,徐清翊幽暗的目色一沉,瘦长手指不自觉往掌心收拢,他面上的笑意有一瞬的崩毁,又不动声色地恢复如常,扯着唇角道:“只要你放我出去,我就答应你。”
“好。”
李息垣回应得爽快,从袖中掏出一枚丹药扔到他面前,“这丹药是由月隐无忧草练成的,不用我多说,想必师兄也清楚它的效用,为了防止你反悔,等你服下这丹药,将以往的记忆全部封印,我马上就放你出来。”
看着那枚滚落到衣摆边的丹药,徐清翊神情晦暗不明,眼里却藏着刀锋,只在即将抬眼时变得柔和,勾唇反问道:“你不将缚魂索解开,我如何捡起这丹药?”
“不需要解开缚魂索。”
李息垣皮笑肉不笑,他在阵外催动无形之力,令地上的丹药浮起,直送到白衣人嘴边。
徐清翊眼神即刻冷了下来,咬牙切齿地撇过头,他目光凌厉,像是恨不得将阵边的人给劈成两半,一字一句恶狠狠道:“我不出去了。”
他眼里的恨,李息垣自然是看得明白,其实他只是想诈诈他,因为根本没有第二颗由月隐无忧草练成的丹药,不然师尊他们也不会因为这事如此头疼,结果他这个大师兄宁愿永远被困在这里,也不愿放下对五师兄的执念。
那颗丹药在空中化为虚无,李息垣思来想去,不由地叹了口气:“师兄,你这又是何苦呢?我之前暗示过你,如今的五师兄根本不是那个断你灵根,害你寒毒缠身之人,你真正恨的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
他并不确定把那个人已死的真相告诉他,他是会觉得解脱还是会更加崩溃,但现在看来,他也别无选择。
让他颇为意外的是,徐清翊听完很是平静,脸上连半点波澜也寻不到,他静静与他对视,似乎不明白他跟他说这些是何意,然后他嘴唇动了动,淡然出声:“我知道。”
徐清翊脸上是不起波澜,李息垣听完反倒是惊愕地瞪大双眼:“你知道?”
他脑海里所有的思绪飞速流转,到头来更是疑惑:“师兄,我实在不明白,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能这般恨他?甚至到现在,你还想着不惜利用自己毁了他!”
“我不恨他。”
徐清翊的双腿经过长久跪坐,已经酸麻到没知觉了,他痴痴地看向挂在手腕边的玉串,喃喃道,“我只是想跟他在一起而已,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恨他,如果不让他得道成仙是恨他,那我大约就是恨他罢。”
他好像也分不清爱恨了,所以黯淡无光的眼眸里有些迷茫。
李息垣一瞬间也没弄明白他这几句话的意思,皱着眉想了半天,心中总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师兄,你既然不恨他,想跟他在一起,为什么又偏要毁了他呢?”
“我也不想毁了他,”他眼里添了抹深深的绝望,像是在喃喃自语,“可如果不毁了他,他就会丢下我,再也不回来了。”
李息垣沉思片刻,开口缓缓说道:“师兄,或许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此费尽心力纠缠五师兄,最终也只得到无尽痛苦,那么归根结底,是因为五师兄此生的命定之人,根本就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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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不作美,下起一阵阵细雨。
雨水打在水面,让湖水晃荡,使得莲叶上的几粒雨珠瑟瑟抖动着。
青年一身宽大金丝白纹衣袍,慵懒地坐在屋檐下,眯着眼睛看雨丝被风吹得飘来荡去,难得惬意。
“道君呐!”
玄色劲装的男子学着那「咿咿呀呀」在台上唱戏的伶人,脚尖点地,身轻如燕,穿过蒙蒙细雨,落到青年身边。
“你这狗鼻子可真灵。”
被扰了赏雨的清净,青年抬起眼皮恹恹瞟向他,笑意分明是挂在了眼角眉梢。
“道君,你是不知道,自从那鹤悬真君一走,我看哪里都是一片光明,”
薛獒在他身边盘腿坐下,身体并不安分,总是摇摇摆摆的,要不就是贴近他耳边问道,“话说,那鹤悬真君应该不会再回来了罢?”
苏纨的视线在雨里飘了半天,也没寻到个落脚点,大抵是突然想起那人在主殿前似玉色神像的模样,便是敛下眉眼:“不会了。”
“那就好,不过道君,你在看什么呀?”
薛獒好似是身上长了跳蚤,一刻不停地动来动去,看他看得入迷,便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除了雨,还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