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是病秧子了(111)
“怪不得王爷总要说你,”云稚忍不住笑了起来,朝他伸出一只手,“拉我起来。”
“好。”李缄牢牢地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将人整个拉了起来,“离开宴还有一会,回房洗个澡换身衣服,我让人准备热水。”
云稚点了点头,虽然刚也算经过一场苦战,神情却十分轻松,由着李缄拉着自己往房间走去。
天色渐晚,淮安王府里大开宴席。
虽然云稚和李缄提前商量好要多敬萧铎几杯,可等到了席面上才发现当萧络面含着笑意坐在旁边的时候,会让你不自觉就打消了上前给萧铎敬酒的念头。
萧铎仿佛毫无察觉,甚至端起酒盏言笑晏晏地看着云稚:“云公子,本王敬你一杯!”
云稚自然不会拒绝,端起酒盏朝萧铎示意之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而后就仿佛开启了什么讯号,在场的人置萧铎这个寿星于不顾,陆陆续续地朝云稚敬起酒来。
云稚来者不拒,但凡有人举起酒盏,就仰头喝上一盏,直喝得面色微微发红,隐隐有了醉意。
李缄瞧见他的样子不由皱起眉来,等高梁端起酒凑过来的时候直接将自己的空盏递了过去,淡淡道:“高总管不在府里拿月银底气就是不一样,那正好,我陪你喝。”
高梁有一瞬沉默,下意识就想起上次和李缄喝酒的后果,连头都没偏就感觉到原本正和萧铎低声说笑的萧络住了口抬眼望过来的视线。
高梁有强烈的预感,虽然李缄现在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但如若自己敢把酒倒进他的酒盏里,下一刻就会被萧络下令丢出王府。
虽然从现在的身份来说自己早就不属于王府,但本能里对萧络的敬畏还是深深地刻在脑海里,让高梁立刻放下了手里的酒盏,改为拍了拍李缄的肩膀:“你不是在养身子吗,这酒可是不能喝。”
“那幼怀也不能喝,”李缄说着话倒了杯茶递到云稚手边,理所应当道,“他身上有伤。”
高梁连带其他几个想要上前敬酒的属官都愣了愣,目光不自觉就落到垂下眼帘乖乖喝起茶的云稚身上,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下意识问道:“云公子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李缄说着话,顺着向上挽起云稚的袖子,露出一小块不知什么时候怎么落下的擦伤,“比武的时候王爷打伤的。”
刚浅浅喝了口酒的萧铎一顿,随即将视线转到云稚身上:“这么说起来,我应该敬云公子一杯算是赔罪?”
“敬就算了,幼怀当不起,”李缄歪了歪头,“王爷不如自罚一杯?”
“阿络,你这……咱们这侄子,”萧铎话还没说完,迎上萧络的目光,立刻端起酒盏,“行,我自罚一杯。”
有了萧铎和高梁两个人表态,接下来的宴席逐渐恢复了正常状态,或是聊天喝酒,或是三五成群的划拳,没再刻意地给云稚敬酒,倒让他格外自然地融入到了氛围之中。
于是到宴终人散,云稚还是喝了不少酒,整个人头脑发晕,目光也有些发散,仰面倒在李缄腿上由着他用沾湿了的布巾给自己擦脸,是难得的乖顺。
李缄本想说他几句,瞧见他这幅样子忍不住心口发软,声音也放轻了几分:“好不容易拦着他们不再给你敬酒,怎么自己动上前喝起来了?”
“毕竟是王爷生辰,大家都高兴,你要养身子不能喝酒,我总要多喝一点,”云稚揉了揉额角,睁开眼朝着李缄笑,“新姑爷第一次上门都是这样的,就连我大哥当年第一次去大嫂家,连着开了三场宴席,睡了几天才完全清醒过来。”
李缄敏锐地重复:“新姑爷?”
“一个叫法而已,你很介意?”云稚笑了起来,“我可是连你入赘都不介意的。”
“不介意,”李缄低下头轻轻亲了他一口,“只要是你怎么称呼都行。”
云稚对这极轻的一吻明显不满,撑着想要起身,只觉得一顿晕头转向,他酒量虽然不错,这种情况也能保持些许神智,但却实在难受的很,总觉得再动一下整个就要吐出来,只得不情愿地又躺了回去,恹恹地看着李缄:“还是托大了。”
“先睡一会,”李缄扶着他躺回枕上,“我让人去准备醒酒汤。”
云稚乖乖应声:“好。”
第九十章 番外三
既是“新姑爷”上门, 自然要小住一段时日。
幽州的战事刚了,虽然平州还有乱摊子要收拾,但因着表面还算平和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云稚便心安理得地在淮安王府又住了些时日, 直到都城最炎热的夏日彻底到来, 天气愈发热得难以忍受, 才带着李缄坐上了北上的马车。
从都城到幽州有数千里的路程,云稚由着马车慢悠悠地前行, 时不时还在沿途市镇休整几日看看风景, 等马车一路北上最终在镇远侯府门外停下的时候已是深秋。
辽北的秋意要更深一些,路边的树早已落了叶, 光秃秃地立在街边,加之才落过一场雨, 湿湿冷冷的,更多了几分萧索。
经过了那游医的调养,李缄的身子比前一年更好了几分,跋山涉水地过来连丁点风寒都没有,纵是如此云稚也没敢有丁点的松懈,自进入辽北地界后就将人裹得严严实实, 以至于从马车上下来直面辽北的秋寒时, 裹着厚实的披风怀里还抱着袖炉的李缄并没感到什么寒意。
第二次到镇远侯府是迥然不同的心境。
李缄仰头看着侯府门上高悬的匾额,脑海里不自觉觉浮现起很多画面, 有高悬的丧幡纸灯笼,有挥之不去的愁云惨雾, 除夕夜摇曳的烛光、烧得暖洋洋的炭火, 还有两个心事重重沉默对饮的少年。
那时候的他和云稚,一个前路难料, 一个失去至亲,总觉得站在人生最困难最痛苦的境地里,却也一点点捱了过去,而他们两个,也从相顾无言一路到了今日携手与共。
明明也没有过去很久,再站到这里的时候,莫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云稚早下了马车,先跟门房打了招呼安排人卸车搬东西,又和陈禁嘱托了几句,回身看见李缄正站在马车旁发愣,走过去拉严实他身上的披风,笑着开口:“怎么,这会才感受到‘新姑爷’上门的紧张?”
李缄回过神来,跟着笑了起来:“是有点紧张,不过刚才是想起了别的。”
“嗯?”云稚轻轻挑眉,“想起什么了?”
“想起那年除夕也是在这里,”李缄指了指侯府门口的石阶,“我看着你浑身是血地摔下马背,然后昏迷不醒。”
“那年……也才一年多的时间,”云稚轻轻笑了一声,“其实我这辈子都没有几次那么狼狈的时候。”
“是够狼狈的……可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总觉得你满脸是血的样子格外碍眼,”李缄说着话,弯了弯眼睛,“云小公子还是神气精神的样子最合适。”
他的语气有些感慨,让云稚不自觉地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会,突然道:“谢谢你。”
李缄有些讶异,下意识摇头:“你那晚和我说过了。”
“那晚道谢是为了你在门口捡了我,也是为了你陪我共度除夕夜,”云稚拉过他的手,十指交缠在一起,“今天是因为……”
他回过身看着侯府,缓缓道,“谢谢你跟我回家。”
家。
李缄以前是没有家的,后来他到了都城,因为萧铎和萧络,才逐渐有了一个家。
而现在,眼前这个少年将紧紧握着他的手,将他一步步纳入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给他一个全新的家。
虽然他们都清楚,过往缺失的是不管怎么都没办法弥补的,但幸好,他们还有很好的以后。
李缄微垂眼帘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回握住云稚的手。
说是回家,毕竟才是第二次上门,并且是以一个如此特殊的身份,李缄心底总是会忐忑的,虽然他清楚云稚既然带他回来,肯定是做好了安排,而且按照云邺的习性,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肯定是不会为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