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是病秧子了(49)
云稚歪着头看了他一会,确定他确实没有胡思乱想,便放下心来,又转回视线看着头顶的繁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转过头:“你刚说淮安王武艺高强,那你平日里也见过他习武?”
“王爷还保持着每日练武的习惯,平日里得了空也会到军中去和诸位将军们切磋……”
李缄回忆着说道,“我刚进府的时候,王爷还想教教我,后来发现我确实不是那块料,才放弃了。”
“我在幽州的时候,也听过不少淮安王的往事。尤其他当年带着三万大军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平复了西南的叛乱,连我爹都觉得……”
话说了一半,云稚微微停顿,突然换了语气,一眨不眨地看着李缄,“那你说,要是我们两个对上,会怎么样?”
李缄眨了眨眼:“啊?”
“不考虑其他因素,只我跟淮安王切磋……”云稚问,“我们两个谁能赢?”
他的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异常认真。
李缄看着那双眼,迟疑着开口:“你知道我不通武艺……”
“我知道……”云稚仍看着他,“所以你觉得谁会赢?”
“我……”李缄犹豫着,思索了一会才缓缓回道,“可能王爷更胜一筹?”
“哦……”云稚轻轻挑眉,“淮安王到底没白费这段时日的苦心。”
“不是……”李缄舔了舔唇莫名紧张起来,“我只是觉得王爷到底年岁更长,经验应该更丰富,不过等再过些年……”
“等再过些年,淮安王七老八十了,胡子花白,牙也掉了,我再去欺负他是吧?”
云稚说完,眼见李缄又要解释,突然展开眉眼笑了起来,“我逗你呢。”
说着,他支起身子在李缄前额轻轻敲了一下,“不是一向聪明得很,怎么连这都看不出来。”
这人明明手劲儿大得很,这一下却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气,就好像轻轻摸了一下。
李缄还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就好像真的被打痛了,一双眼睛里还残留着一点茫然。
云稚笑了一会,突然开口:“我没办法和你保证今后一定不会和淮安王对上。”
李缄手还在前额上,微垂眼眸,轻轻点头:“我明白……”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像今日这般非要你做出选择……”云稚安静地看着他,“你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今后的日子还是随心所欲一点吧。”
李缄抬起头,和云稚四目相对,随心所欲,这是在他过往的人生里从来都不会出现的词。
他安静地笑了起来:“好……”
“其实我还有样东西要给你看……”云稚从怀里摸出一封已经拆过的信,直接递向李缄,“我爹确实知道。”
李缄看着那封信,却迟迟没有伸手。
“信里没提别的事……”云稚干脆直接将信拆开,把里面薄薄的一张纸抽出来塞到李缄手里,“你可以放心看。”
李缄接了纸,缓缓地打开,而后才发现那信上不止是没提别的事,而是什么事都没提,只有简短的两个字,一个陌生的名字——乌朔。
“我爹那个人一向言简意赅……”见李缄一直怔怔地看着那两个字没有反应,云稚缓缓开口,“也可能是他知道只有这两个字就够了。”
李缄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云稚。
“乌朔是居拔的大将,曾一度官拜上将军,立下过赫赫战功,也因此而受到居拔国主的猜忌,将他贬去了偏远的云木关。”
云稚缓缓道,“后来居拔国屡犯我边境,我爹奉了先帝旨意前去讨伐,一路打到其王都跟前,也只有云木关久攻不下。”
李缄咬了咬唇:“后来居拔不还是亡国了?”
“乌朔虽然能战,到底独木难支改变不了居拔的国运,他在云木关苦苦支撑的时候,居拔国主为了活命,出城投降了。”云稚说到这儿,轻轻叹了口气,“乌朔不堪为虏,孤军守关,最后力战而亡。”
李缄捏着信纸的手忍不住握紧,他垂眸看着纸上那个明明还十分陌生的名字,却从心底里生起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悲凉和酸楚,半天之后才继续道:“那我娘……”
“我爹既然说是乌朔,那你娘应该就是乌朔的发妻。乌朔去守关的时候,家眷还在王都……”
云稚道,“居拔国破之后,跟着居拔国主及其他亲族、重臣家眷一起解往了都城。”
却没想到遇到李徊这个禽兽,从此改变了自己的一生,也影响了李缄的一生。
李缄闭了闭眼,没再说话。
他执意去探查的身世原来如此简单,简单到让他觉得无力。
因为即使知道了这些,他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云稚安静地陪他坐了一会,突然开口:“等以后有机会,你再去一次幽州吧。”
李缄睁开眼,不解地看着他。
“当年我爹专门派人去云木关收殓了他的尸骸,就葬在幽州……”云稚轻声道,“虽然我不相信什么泉下有知,但我想他当年要是知道你的存在,会很开心。”
李缄低头看着手里的纸,许久之后,他将那纸仔仔细细地叠好,而后收入怀中。
“我饿了……”他坐起身,“你不说下山之前要煮一次面给我吃吗,今晚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李缄是居拔后人,但不是什么皇族,对居拔国也没什么感情「毕竟他们亡国也是自己作的」他爹也是堂堂正正在疆场战死,也因此而深得云邺敬重。
所以在我这儿李缄跟云稚之间是不存在什么国仇家恨的,没有那么狗血的牵扯,希望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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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山路难走,回城的马车和来时一样,颠簸而又摇晃。
云稚倚在车壁上,睡得正香。
前日他言而有信真的亲手煮了面给李缄吃,味道也还算不错,最起码要比道观里的斋饭要强得多,唯独就是耗时太久,等吃完收拾好已经过了亥时,匆匆忙忙睡下,天没亮又被叫起来赶路,晕头转向地上了马车和李缄说了几句话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缄一向觉少,从小到大除了生病难受或是实在缺觉,鲜有白日里睡觉的时候,见云稚睡着,便自己摸出本书看了起来。
只是车内光线昏暗,马车走得又不平稳,没多久便觉得头昏脑涨、两眼酸涩,放下书本又觉得百无聊赖,掀开车帘看了会外面的景色,视线不自觉地飘回到马车里另一个人的脸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总会落在云稚脸上。
就像是前晚,在光线昏暗的小厨房里,他坐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也是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在面案前的人。
其实他并不饿也不是非要吃什么面条,甚至因为云稚过于专注,一整晚下来他们两个并没说几句话。
但只是看着云稚忙忙碌碌,尤其是当那种忙碌是为了自己的时候,便能让李缄确信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个世上的。
一如此刻,云稚明明在睡梦之中,听着那清浅的呼吸声,便能让李缄踏实下来。
马车一路驶出山林,仿佛回到人间,夏日的炎热扑面而来。
云稚睁开惺忪的睡眼,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发现为了让自己睡得舒服些,李缄尽可能地让出了位置,明明是个身高腿长的,却只占了个角落。
即使这样,睡梦中的自己也没放过人家,睡着睡着就舒展开来,半躺在座椅上,一条腿极其自然地就搭在了李缄膝上。
而李缄就好像没有感觉一样,由着他搭着,甚至刻意放低了那条腿,让他搭得更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