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成亲以后(14)
谢煜笑笑:“老师出去转转吧,一炷香后朕会自行休息的,届时,有什么不懂的再请教老师。”
奚砚起身:“臣失仪。”
谢煜摆了摆手:“是老师近日太累了。小顺子,伺候好了。”
外面晴空高照,奚砚披上大氅,由顺公公陪着出了敬书房。
时逢年下,宫里面忙忙碌碌的,长街上的太监宫女步履匆匆,奚砚反倒显得格外清闲,他转了转头,顺公公就机灵地凑了上来。
“顺公公近日忙碌也辛苦了,就不必陪着我了。”奚砚道,“这宫中我也熟悉的很,你回去侍奉皇上吧,承端陪着我就好。”
“是,雪天路滑,奚大人慢些,有任何事您差人去叫奴婢。”顺公公见多了主子们的心思,奚砚不让跟自然有他的道理,他知情知趣,把备着的手炉交给承端便告辞了。
承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询问道:“大人?”
“你跟我去趟太医院。”
“是您有什么不舒服吗?”承端眼睛都瞪大了,“您……”
“不是我。”奚砚目光沉沉,“昨晚谢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想去查查,看看太医院有没有给他看诊的脉案。”
承端“啊”了一声:“大人今早没问他?”
“问了。”奚砚冷笑一声,“人家是个锯嘴葫芦,什么都不肯说。”
“要我说,大人您就多余关切他。”承端想起成蹊那个样子就牙疼,“管他什么病症呢,他也不肯说,那便与大人没关系了,真到了哪一天病发出了什么事,您反倒自由,再也不用受他的气了——哎哟。”
奚砚猛地停下,承端一步撞上他的后背,鼻尖发酸。
“大人……”他看见奚砚略显冰冷的眼神,瞬间不再说了,“……是我胡言乱语了。”
奚砚动了动唇,还没说什么,忽然伸手,将承端揽到了背后。
承端发愣,没理解他家主子是怎么了。
长街上人不多,间或有一队宫女或太监匆匆走过,他与承端站在长街中央,巍峨的宫墙看不到另一面的天空,长长的街道像是没有尽头。
而就在
这样空旷又寂静的长街里,奚砚一点一点抿住了唇。
承端有些发毛:“大人,怎么了?”
奚砚悄声道:“有人跟踪我们。”
承端险些被吓得蹦起来,压低了声音颤抖:“大人,你别开玩笑,这是皇宫禁地,哪里会有人敢在这里造次!”
“是呢,哪里会有人敢呢。”奚砚冷眼看过这里的一砖一瓦,冷笑道,“这普天之下,却还是总有那么一个人敢的吧。”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内。
谢墨面色坦荡坐在书房里,面前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粥,压在一张皱皱巴巴的字条上,谢墨伸手搅了搅,意犹未尽地喝了一口。
“《资治通鉴》。”谢墨把勺子一丢,“小皇帝想做文帝,也要看自己娘有没有那个本事做薄太后啊。”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朔望
奚砚当即往回走。
承端跟在后面:“大人,咱不去……”
“你一会儿悄悄去一趟,我就不去了。”奚砚攥着手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你先回敬书房,我一个人去个地方,不用跟着了。”
“啊?不跟着……大人?大人!”
奚砚越走越快,像是背后有什么催命的厉鬼,朱色高墙在两侧急急退去。这条路他走得轻车熟路,每一块砖石都被他踩过无数次,两侧的宫人在向他行礼,身后的承端叫了他几声,他什么都听不到,心跳与喘息声充斥在他的耳中,愈演愈烈。
他甚至不用迟疑,熟练地拐进长街尽头,人越来越少。
既然你想看看。
奚砚停在破败的大门前,他重重呼吸着,上面的匾额已经掉色,里面鸦雀无声,如今已经是一座真真正正的冷宫。
那就让你看个够。
他伸出手,锁链叮叮当当从门环中脱落,砸在他的脚边,大门向后倒去,庭院里面霜雪覆盖,寂静如死。
奚砚攥起拳。
建衡帝谢琮崩逝,庆宁帝谢栩继位,大赦天下,当即就废除了冷宫,将前朝旧人安置于梵宁寺。因着奚砚的缘故,谢栩将奚清寒送到了奚氏旧府,让她安度余生。
而谢栩不过三年又匆匆离世,改元昭安,天子才十一岁,连大婚都没有,这座冷宫便年复一年彻底废除了下去。
谢墨自从离开这里后,也没有回来过。
奚砚走到后院,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变过,当年奚清寒送给谢墨的被褥还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头,奚砚覆掌上去,一片霜意,已经僵硬了。
他挨着榻坐下,直到那被人注视的感觉一点点消散了,才长舒了一口气。
所谓物是人非,大抵如此。
他起身也打算离开,抬脚的时候猛地踢到了一块脚踏下垫着的砖石,那砖石已经被冻脆了,奚砚这一脚直接将其拦腰折断,露出下面空荡荡的、漆黑的空穴。
奚砚好奇地蹲下身去,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摞书本。
他心下一动,伸手把那些书抽了出来。
都是些再简单不过的读本,《三字经》《诗经》等等,用来识字、打基础的,谢煜如今十一岁,在登基之后便不看这些书了。
奚砚随手翻了翻,陈年旧书的味道扑面而来,是一股并不难闻的松香气息,翻了几页,之间旁边用小毫认认真真地写着几个字。
字迹有些歪歪扭扭的,一看就出于刚习字不久的人。
“建衡四十四年,夏至,奚砚赠予谢松烟。”
奚砚刚走到敬书房门外,承端便从另一侧回来了。
“大人,我查了查,太医院里没有关于摄政王脉案的记档。”承端低声道,“要么是摄政王从不请太医看诊,要么便是太医院里有摄政王的人,相关脉案都已经被藏起来了。”
奚砚点点头:“我明白了。”
“您……”承端看见他怀里抱着沉甸甸的一摞书,诧异道,“这是……给皇上带的书么?”
“不是,我准备自己看的。”奚砚用一匹布将封面包裹得严严实实,承端看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但他一向对奚砚的说辞不疑有他,点头应了便要接过来。
“我帮大人抱着吧。”
“不必。”奚砚让了让,“我一会儿就要看,自己抱着即可。”
承端:“……哦。”
他虽然有点奇怪,但也并不违抗,只是更好奇地用眼睛瞥了几眼那摞书,奚砚不是个爱书如命的性格,奚府没破落的时候家中藏书就很多,但也从没见过他这么宝贝过,连假手于人都不肯。
奚砚察觉到承端的欲言又止,但他也不打算解释。
正巧这时候顺公公出来了。
“奚大人,皇上正巧在等您,说有几处不懂,想与您商讨一二。”顺公公赔笑道,“这便请吧,另外,奴婢已经收拾好了敬书房偏殿,皇上吩咐,您今晚就莫出宫了。”
一想到暂时还不用和谢墨对峙,奚砚心头松快了些:“有劳公公。”
冷风拂过掠过庄严的敬书房,打了个缱绻的卷儿吹向宫外,摄政王府的大厅门敞开着,那风吹得人有些发冷,黑衣劲装的青年拢了拢自己的外袍,迎面撞上谢墨疑惑的目光。
谢墨道:“惫懒了吧,从前你冬日里穿薄衣都不冷的,如今快把自己裹成个球了。”
晏时悟反讽:“我当年才多大,我现在又多大了,上了年纪要注重养生。摄政王养尊处优习惯了吧,能不能体恤一下我们这些跑腿人的辛苦?”
谢墨坦坦荡荡地:“不能。”
“不能王爷你也收着点儿,我现在已经不是暗卫了,好赖不计也上过战场杀过敌,凭借战功封了正五品将军,你让我去继续干暗卫的活儿,让手下人知道……”他啪啪两下拍了拍自己的脸,“我这脸往哪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