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成亲以后(27)
奚砚抬眸,正对上那双蓝色的眸子。
谢墨笑着:“我说认真的,奚砚,这次多谢你。”
奚砚不为所动,试图抽出手但失败了:“我不是为了帮你。”
谢墨探究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两个人手下的角力却始终没有结束,奚砚越是逃,谢墨就越把他压得紧紧的,可面上依旧是一片云淡风轻,还带了些含情脉脉。
奚砚受不了他这种眼神,仓促着想避开。
“我是真的很感谢你,也是真的很高兴。无论你出于什么想法,总归,你终于完完全全地相信了我一次。”谢墨感受到奚砚猛地停了挣扎,“你还记得谢栩死那天吗?我从他床畔离开后,在外面撞见了你,你那个眼神够我记一辈子。”
奚砚喉头滚动了下:“……两码事。”
“一码事。我当时告诉过你,‘我没动手’。”谢墨凑近了他,吐息喷洒在他的颈侧,“如果你那个时候能够像今天这样,义无反顾站在我面前觉得我是清白的,那我们……”
“谢墨,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清白的吗?”
奚砚猛地回头,他们两个离得那么近,鼻尖都抵上了鼻尖,说话中,唇齿间的吐息都交织在一起,像是要有一个吻,可他们都知道那不是,而是两条相互试探的蛇,吐着信子,在向对方打出警告的意味。
谢墨哽住,那个“是”字犹如千钧之重,压着他说不出口。
奚砚叹了口气:“谢栩将你从冷宫中接出来,我实在不知道他究竟抢了你什么,至于让你这么恨他。”
谢墨表情蓦地变得冷酷,沉吟片刻,收起了手掌。
“不说这些了,还是以茶代酒,谢谢奚大人吧。”他抓起杯子一饮而尽,亮了亮空空的茶杯底,奚砚收回冰凉的手,拢着手炉没动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谢墨歪歪脑袋:“不喝吗?”
“不喝。”奚砚施施然起身告辞,“茶是跟朋友喝的,显然,你我不是。”
谢墨问:“就因为谢栩?”
“不仅因为先帝之死,还因为在陛下中毒这件事上,你对我还有所欺瞒,不是吗?”奚砚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连头都没有回,“收拾收拾准备今夜宴会吧,摄政王。”
就该是这样,相互纠缠,相互算计,相互利用又相互隐瞒。
谢墨看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这边奚砚迈出了敬书房,那边柏澜玉带着午膳进了静心殿的大门。
谢煜正在看书,手里的佛珠盘得飞快。
柏澜玉摆了摆手,让宫人全都退了下去。
谢煜抬眼笑了下:“母后。”
“身体无大碍了吧?”柏澜玉抓着他的手腕摸了摸额头,“这趟折腾下来,瘦了好多。”
“无碍,朕心里有数。哪能真的毒死自己了呢?”谢煜笑着拉下柏澜玉的手,“不过经此一事,母后如何看?”
柏澜玉嘴唇动了动,终究化成一声叹息:“你父皇的担忧并无道理,他临终时说,奚砚无论人前表现如何,谢墨于他而言,一定不一样。”
谢煜抓着佛珠:“所以母后作何打算?”
柏澜玉细长的手指抓紧了桌沿,寸长的指甲几乎都要抠进木头缝里,谢煜沉默地看着他母后,知道她正在进行一番天人交战。
良久,她缓缓松开了手:“玄月终究是你老师。”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谢煜手里的佛珠折射了阳光,投在他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奇诡的光芒,无端狠厉,那个表情像极了他的父皇。
他伸手轻轻拉住柏澜玉的腕子,把手中的佛珠拍在她的掌心,眸子里的情绪莫名宽和:“母后,父皇留下的东西自然都有用处,可别暴殄天物啊。”
第21章 昭静
华灯初上,宫宴开始,长阳殿中多笼了好几盆炭火放在龙椅两侧,谢煜身着明黄色朝服,冕旒垂下来挡着他的眉眼,影影绰绰间依稀透着谢栩年轻时的影子,柏澜玉坐在他一旁,也换上了华丽宫装,正襟危坐。
奚砚和谢墨分别坐于左右下首第一位,此次宴会算是皇家内宴,坐的都是皇亲国戚,热热闹闹围了一大屋,谢煜沉稳着不宣歌舞,宴会就这么干巴巴地挺着。
宣王谢杭坐在奚砚旁边,歪了歪身子:“怎么还不开始?”
奚砚看了眼小皇帝端坐的身姿,轻声道:“在等你姐姐。”
谢杭的眸色一下子亮了:“她回来么?!”
话音未落,长阳殿的大门应声而开,萧瑟寒风中,一身披银色轻铠的女子大步走进,她的长发束成了高马尾,看起来英姿飒爽,仔细分辨,脸上的五官与谢杭有六七分相似。
谢煜一下子站起来,亲切地唤了声:“姑姑。”
众人也起来随之行礼:“昭静长公主。”
昭静长公主谢明妤,与老六宣王谢杭乃是龙凤胎的姐弟,也是建衡帝众多孩子中唯一一个女儿,自生下来就宠爱异常。谢杭是个草包性子,而他的胞姐反而不爱红妆爱刀枪,自小文武双全,比她这位胞弟强了不知几多。
谢墨对这位姐姐的印象也远远好于他的那些哥哥,毕恭毕敬行礼:“皇姐。”
谢明妤冲他一抬下巴算是应了,转眼看见奚砚冲她微笑,随即露出个堪称灿烂的笑容,刹那间,整间长阳殿里摆放的新鲜花卉都不及长公主一笑。
“好久不见了,玄月。”
“许久不见,边境苦寒,殿下瞧着瘦了。”奚砚目光划过她高挺的鼻梁,看向那双艳丽的眼睛,“这许多年边疆安稳仰仗殿下一把剑,巾帼英雄当如是。”
“你真的是。”谢明妤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冲谢煜一行礼,“近年北戎消停了许多,但还有些琐事不得不处理,是以回来晚了。本以为除夕夜到不了京城,但还是拼着想试一试,于是夜以继日地赶路,总算踩着月色到了。这迟来的片刻,臣以酒请罪。”
“姑姑说哪里的话,快入席吧。”谢煜摆了摆手,示意上酒的宫人退下,“姑姑身在大雍边地,就像老师方才说的,一把剑挑起边境安危,迟来的这一时半刻又算得了什么。”
他举起酒杯:“这杯酒,应是朕敬姑姑。”
谢明妤豪爽地一饮而尽,酒杯放下的动作间隙里,又和奚砚对了个眼神,奚砚笑了笑,拎起酒壶想斟一杯酒,却猝不及防与谢墨那双眼睛对视了。
谢墨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是带着些不理解,想要问什么,但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眨眼间,舞姬已经托着色彩各异的绸带走了上来,遮挡住了两个人的视线。
好奇怪。奚砚本来想敬给谢明妤的酒顿了顿,还是自己一饮而尽。不过还好的是谢明妤忙着跟自己的胞弟说话,倒对他这边的小动作一无所知。
酒液入喉,他反倒清醒了些。
谢墨……不会又在琢磨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谢墨就是在琢磨奇奇怪怪的事情。
舞姬身姿曼妙、丝竹管弦如同天上仙乐,他什么都没听进去。
谢煜在和他母后举杯,请了奚砚一杯酒,又复请了他的五叔六叔姑姑各自一杯酒,还亲自下来给他七叔谢墨碰了一杯,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类似于替他母后开解的话,他也什么都没听进去。
谢明妤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他才略略回了回神。
“老七,敬你一杯。”谢明妤酒量很好,边境苦寒,她和将士们一同喝酒吃肉,抵御严寒,经年累月下来,放眼整个长阳殿,几乎没有能喝过她的人,“今儿是好日子,别皱个眉头。”
谢墨才发现自己表情有些不好,连忙眨了眨眼:“有些事情绊住了,无妨无妨,许久未见皇姐,这些年辛苦了。”
“我虽然人不在上京城,但事情多少听
说了一些。”谢明妤沉思了一下,“你和玄月的事……无论如何,说句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