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成亲以后(82)
“就是察觉出来了,我才觉得不可思议。”奚砚把果核扔掉,凑近了谢墨,“我依旧觉得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尤其是你,谢墨,可你什么都不肯说。”
“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谢墨“哎哟”了一声,讨好道,“真没有,酒后吐真言,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了,一点没剩下。”
奚砚不语,只是探究地看着他。
“好了,我的奚大人。”谢墨伸手揪着他的袖角,“十天后就要去巡视封地了,你东西什么都没收呢,打算去那里幕天席地吗?与其想那些没有用的,还不如赶紧收拾东西跟我一起放松放松呢。”
他邀功似的:“知道我要的封地在哪里吗?”
奚砚别开目光:“哪里?”
“滨州。”
奚砚擦手的动作一顿,心头猛地颤了颤:“……怎么选在那里?”
“你说呢?别告诉我你不懂。”谢墨伸手掐了掐奚砚的脸颊,柔声道,“那是你自小向往之地,也是与你我有莫大缘分的地方,你因为滨州的海洋而对我的眼睛心生喜爱,进而爱屋及乌喜欢我,我当然要好好拜谢一下这块宝地了。”
奚砚的手在广袖下攥起拳,声线依旧是平稳的:“别瞎说,什么就心生喜爱了?”
“不承认是吧,行,脸皮真薄。”谢墨美滋滋地坐回去,自己剥荔枝吃。
屋内一时有些静,其实两个人原本也总有默默无言的时候,但自从将话说开,这些无言就从冷冷对峙变成了含情脉脉的相守,谢墨很沉醉于这种气氛中,觉得人生不过如此了。
“松烟。”奚砚静了片刻,放下了手里的诏书,“我不能跟你去滨州了。”
谢墨笑容一僵:“你说什么?”
奚砚与他对视,郑重道:“我不和你去滨州。”
“为什么?!”谢墨猛地拔高了音调,“且不说我这次只是巡视,将来极大可能要移居此地,你不看看自己将来生活的地方,万一不适应那里的风土人情怎么办,你——”
“我的意思是,”奚砚毫不容情地打断了他,“这次、以后,我都不会与你去滨州。”
他很久没有用如此强硬的语气同谢墨说话了,谢墨顿了顿,不甘示弱道:“……为什么?总要有个理由。”
奚砚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谢墨眯了眯眼,“我有什么需要明白的?我只知道,你与我心意相通,是拜过天地的爱人,以后我们生死同穴,没有分开的道理。”
生死同穴,死生不离。
多好的愿景,奚砚的喉头滚动了一下,生出几分哽咽之意。
他知道他与谢墨相隔九年来自于他人与自己的误会重重,有些话不能不讲,否则便是重蹈覆辙。
他深呼吸一口气:“如果我跟你走了,谢煜会怎么做?你想过吗?”
“想过。”谢墨道,“他不会放过我们,他会派人严格看管我们的行踪往来,以防我们造反,让他的江山不再安稳。”
“所以……”
“所以,你宁愿自己留在上京城为质,用自己作为筹码,来换取谢煜对我的放心,不对我赶尽杀绝,对不对?”谢墨眼瞳轻颤,“奚砚,你一向最爱自由。”
奚砚紧紧攥着拳:“这许多年了,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他从小不愿束缚在上京城中,可奚氏倒台、侍从谢栩、受命帝师,没一样能够由着自己做主,那颗心早就被上京城千千万万条锁链捆缚在红墙之内,他走上这条路,就没想过能逃离。
所以他会爱上寄托了儿时记忆的那双蓝色眼睛,会与他新生亲近,从产生好感、到渐生情愫、到最终爱上,那是这么多年的针锋相对都消灭不掉的情爱。
“我不想你不快乐。”谢墨严肃道,“我与谢煜讨价还价那么久,又是肯前往封地又是肯分权,就是要你跟我走,你现在跟我说不同意,奚砚……”
“你也说过,谢煜不是个傻的。”奚砚眼眶微红,“你觉得他会放心让你这个摄政王在封地待着吗?你带我去,不过是他为了分你的权的权宜之计,你相信了?”
谢墨表情划过一丝微妙的尴尬,就那么一瞬,奚砚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对。你不可能相信。”奚砚猝然站起身,“谢墨,你不可能相信谢煜的承诺,他是谢栩的儿子,你对他们一家三口从无丝毫信任可言。”
谢墨不会相信谢煜会心甘情愿地放他们走,但还做出了肯归权、去封地的退让,就为了让谢煜答应他带自己离开上京城。
然后呢?
谢墨必定猜到谢煜不会放过他们,这样一来,他们就时时刻刻都生活在谢煜的威压之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手握大权的谢煜会是匹更凶狠的狼,他不会放过曾经作为摄政王的谢墨。
如果自己能够真真正正地逃脱谢煜的监视与掌控,除非……
奚砚喉头发涩:“你知道他在乎的是曾经作为摄政王的你,因为你身上毕竟有谢氏的血脉,但他其实并不在乎我,他现在在乎我的原因也只是因为担忧我会帮着你对付他。”
谢墨不语,仿佛是默认。
“谢墨,你带了我去封地之后,就没想过能在那里活下去,对不对?”奚砚往前逼近了一步,“你要带我去,是因为那是只为我一个人准备的府邸,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齿痕
谢墨别开目光:“没有。”
“那你就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奚砚扳过他的肩膀,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告诉我,你没想过用自己的性命做任何事,你敢讲吗?”
谢墨定定地看着他的眸子,忽然偏头,在他的唇角啃了一口。
是真的啃,那一下咬的奚砚都有些疼,他吸了一口冷气躲开了,谢墨舌尖从齿间一闪而过,痞痞地笑了下:“我不能看着你的眼睛说没有,因为我跟你讲过的,我从接了摄政王之位,就没想过有善终。”
奚砚手背抵住火辣辣的唇角,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但我也答应你。”谢墨站起身,向奚砚那边走了几步,“我会尽可能地好好活着。不为了别的,也为了这来之不易的、你我二人的两心相许,可以吗?”
奚砚瞪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谢墨抬手想去揽人,奚砚猛地后撤一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完了。谢墨的手悬在半空,空落落地搓了搓。
这是真生气了,不好哄回来的那种。
奚砚这一气,晚饭都没吃。
谢墨派成蹊去请了好几次,都被塞了一嘴闭门羹,承端双手揣着端在身前,老神在在地请成蹊从哪来回哪去。
谢墨看着一桌子残羹冷炙,烛火幽幽地跳,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顿时也没什么胃口了。
“撤了吧。”他摆摆手,“不吃了。”
成蹊那边劝完劝这边,整个人变成了一只小陀螺:“王爷,多少吃点儿,漫漫长夜,饿着肚子连觉都睡不安稳。”
谢墨用手摸了摸胃部:“吃不下,甚至撑得慌。你们吃吧,连个菜叶子都别剩下,别浪费。”
成蹊:“……”
夜凉如水,随着春末夏初,夜晚的空气都带了一股潮乎乎的热气,谢墨踩着灯火回到屋前,守门的承端在那里百无聊赖地打哈欠,里面的人孤单影只,烛火投在窗户上一道颀长的影子,看着有些孤零零的。
谢墨心下一酸。
他不是不知道奚砚在气什么,比起相守,在波谲云诡、杀人如麻的上京城中,奚砚更希望他能够平安,为此奚砚愿付出一切代价,哪怕囚在此地不得解脱,哪怕以后日日夜夜都要这般孤孤单单地过。
因为懂得,所以他也心疼,他不想让奚砚过上这样的日子。
哪怕他将来自己在滨州,也比这里要好得多,起码那里靠海靠天,比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多了一份轻松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