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成亲以后(32)
奚砚淡淡道:“或许吧,也可能走不了。”
“我放你走。”谢墨深深地看着他,“我和谢煜之间,终会有一场权利的捭阖与掠夺。就当是作为你当年曾毫不嫌弃地来冷宫照顾我的报答,无论当年你为了什么,但你终究教给了我很多。我答应你,我会在那一天到来之前,送你离开。”
黑暗中,奚砚猛地睁眼。
什么叫“无论当年你为了什么”。
他想反问回去,可一阵尖锐的头痛袭来,硬生生地将他拖进了沉睡的梦里。
谢墨没等到回复,支起身子看了看,发现他真的睡着了。
估计是太累了。
谢墨小心翼翼地爬进床的里侧,和他并肩躺好。
睡着了的奚砚眉头微微蹙着,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睡姿依旧很规整,谢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
没有反应,看来真的睡得很熟。
他更用力地戳了戳,依旧没有动静。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谢墨胳膊一伸,连人带被一同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贪婪地闻着奚砚身上散发的香气,奚砚不喜欢用香,可从小,每次奚砚来看他时,他都会闻到奚砚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他还曾经问过奚砚,奚砚说可能是皂角的味道。
但皂角的味道他闻过,没有这么清冽,没有这么寒凉,像是一捧落在梅上的冰雪,融化后拂过花蕊,沾染了浅淡的梅花香气,又滴落在人的鼻尖,那样的香气。
很好闻。
谢墨轻轻摸了摸奚砚的后脑,他只敢在这个时候摸摸奚砚的发,哪怕他肖想了很多年。
“奚砚……玄月……我有时候真的挺恨你也挺恨我自己的。”他喃喃道,“恨我自己,明明应该远离你个没良心的,却偏偏又丢不开手。”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甚至劝自己,有些事情别那么较真儿,当年你为什么来冷宫看我,理由真的那么重要吗?真相真的那么重要吗?你照顾我是事实,为什么非要去纠结你究竟是不是真心的呢。”谢墨抵住他的额头,“可我没办法。”
“因为你是当年冷宫里,送给我最暖的一束光。如果连你都带着阴谋算计,如果你的背后都带着那样不堪又冷酷的缘由。我宁愿不要,真的,宁愿不要。”他扣着奚砚的手腕,“你到底……曾经有没有那么一刻,愿意像这次阻拦柏澜玉一样,义无反顾地只是为了我做什么啊。”
次日清晨,奚砚挣扎着醒过来,谢墨已经出去了。
他头还是有些发沉,不知是否是昨晚休息太晚了的缘故,从谢明妤回来后发生的很多事都变得很模糊,他隐约记得好像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问一问,但怎么都记不起来。
他屈膝坐在床上沉思半天,先等来了承端。
承端一脸惴惴不安:“大人……”
奚砚问:“何事?”
“摄政王叫您去吃早饭。”承端挠了挠头,脸红的不行,“他说,那是他亲自下厨做的,还做了红枣粥。”
奚砚:“……他犯病了?”
大雍惯例,新婚夫妻在洞房花烛夜行圆房后,第二天清晨要喝红枣粥,寓意好、对身体也好。
谢墨是不是想挑事儿???
奚砚收拾好去吃饭,谢墨已经坐着等了。
他见奚砚来,又端起那一副痞里痞气的笑容:“奚大人新岁安康啊,新年新气象嘛。”
这个新气象三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暧昧,惹得侍奉的丫头都低垂了脑袋。
奚砚只想把他脑袋按进红枣粥里:“王爷同安,新年新气象,王爷长点儿心,少犯些病吧。”
谢墨仿佛听不懂,还亲手给他盛了碗红枣粥:“来来来,补一补、补一补,看看奚大人这眼圈黑的。”
奚砚一拍桌子:“谢墨。”
“奚大人,大年初一不能生气的,要不这一年都从头气到尾。”谢墨得寸进尺地在碗里扔了个大红枣,“喏,尝尝本王的手艺,还不错的,讨个好彩头,好彩头啊。”
奚砚数次想发作都被谢墨以好彩头不动声色按了回去,到最后他抿着唇,和一碗红枣粥里的红枣大眼瞪小眼。
谢墨满意极了:“慢慢吃。”
“你等过了这几天,”奚砚拎起勺子搅了搅,总算把那硕大的红枣压进了碗底,“我们新仇旧账一起算。”
奚大人言而有信,过年休沐这几日,摄政王府还真的难得过了几天平淡日子。
谢墨会和奚砚一起处理事务,有时候两个人还能心平气和地讨论一二,闲暇时,两个人还能在院里那棵梅花树下对弈几局,顺手泡上一壶热茶,谈论关于家国大事的所见所闻。
有时奚砚在琢磨下一子该落在哪里时,谢墨也会借着茶水氤氲的雾气瞧他,等到他抬头又撇开;在谢墨处理事务写字的时候,一旁看书的奚砚偶尔会出神地看着他的侧影,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将目光再度挪回到书面上。
他们俩这么安顺,整个摄政王府就很安顺,一时间,王府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息,连廊下的鹦鹉都学会了说新岁安康。
这种快活的气息在休沐结束、年后第一次上朝戛然而止。
谢煜整个人红光满面,这次过年休息,让他把身子骨彻底养好了,甚至还拔高了些,看上去生龙活虎的,连坐在龙椅上时,双脚都可以挨着地面,愈发有天子威仪。
按例,诸位大臣将所负责的事项汇报了下,顺带着再次给天子道了一些新岁安康的吉利话,一圈下来,很快就到了议事的阶段。
只见奚砚穿着笔挺的官服,从诸位大臣中站出身来,遥遥冲皇帝一拜。
“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谢煜笑得十分和气,甚至微微躬身,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老师请讲。”
“臣要奏告,年前,摄政王全权安排北戎使臣归国送行一事,可其中疏漏不断,险些危及皇上安危,此事事关江山社稷,臣斗胆参摄政王一本,希望王爷为此次疏漏承担罪责。”
谢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奚砚参他?
摄政王府这么多日的平和是假的,还是他记错了?
谢煜颇为诧异地挑挑眉:“老师说,该如何让皇叔承担罪责?”
“臣请摄政王上交禁军令牌。以及,此次负责安防之事的乃是晏时悟将军,可见将军实战经验尚且不足,正逢昭静长公主尚未归疆,请晏将军一同再去边塞磨炼一二。”
奚砚一口气说完,看了眼谢墨板滞的表情,唇角勾起一丝微妙的笑意。
奚砚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这相当于断谢墨半边臂膀。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交锋
“我听成舟说,今天老七在朝堂上脸黑得跟锅底一样。”谢明妤摩擦着掌心里的棋子,搁下一子笑道,“成舟说很久没见过老七那个样子了,怪怕人的。”
长公主府里燃了炭盆,谢明妤知道奚砚不喜欢焚香,于是撤了所有的香龛,只折了一些梅花插瓶,就连茶水都是用梅花上的雪水泡的,喝一口沁人心脾。
奚砚唇角缀着淡淡的笑意,落下一子,心情颇好:“宣王殿下还是这么怕谢墨,按理说他还是谢墨的六皇兄,怎么会怕他至此。”
谢明妤冷嗤一声:“他那个性子,别说谢墨,就算是皇上年岁再少个十岁,他也不敢大声说话。”
她抿了口茶:“我就奇了怪了,我们俩一母同胞,一起从母妃肚子里爬出来,怎么性格天差地别成这样,亏他还是个男人。”
“性子本天生,强扭不得。”
谢明妤自他来就在观察他,终于没忍住:“你算计了谢墨,断了他的禁军和晏时悟两块心腹,相当于光明正大地直接砍下了他一半臂膀。现在谢墨的火气怕是能烧了摄政王府,你怎么这么悠哉悠哉的,丝毫不着急也不害怕吗?”
“我和他一向这样,你以为成婚就能改变什么吗?不能。”奚砚垂眸观察着局势,像是在说外人的事,“没成婚的时候,我曾经夺过他边疆的管辖权,他也曾经将必经我手的奏折光明正大地截断,那段日子刑部案子皆不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