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成亲以后(91)
上京城又落了几场雨,炎夏是彻底来了,晏时悟的回信却迟迟不到。
奚砚有些坐不住了,但又不好多去几封信,以免暴露了晏时悟这条秘密联系的渠道,他在摄政王府里度日如年,整个摄政王府也不好过,已经开始有下人偷偷商议要不要置办灵堂了。
奚砚看得发闷,索性去了梵宁寺躲清静。
玄安这里一如既往的冷清,他保留了作为敬王时的习惯,焚香焚得很重,但奚砚来得这么频繁,他也就渐渐不用了,转而换上一些新鲜瓜果,闻着宁心静气。
殷杏潭有时候会来,有时候不在,大多数时候是不在的,毕竟他与玄安走得太近,于两个人都不好。
奚砚听玄安抱怨之前殷杏潭来时带了一包味道极重的香,熏得他差点儿连人带香一起轰出去,免得污了他这片佛门净地。
奚砚就乐,然后放下一子。
玄安凑过去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有心事?”
奚砚抬了抬眼皮:“怎么说?”
“这步棋走的太急了,都把你的意图全暴露出来了,不像你啊。”玄安嘴上虽然指点着,却也毫不客气地在旁边落下一子,“你这块算是要归我了。怎么,老七那边的事?”
“嗯。”面对着玄安,奚砚倒没那么遮掩,摩挲着手里的棋子,“太久没有消息了,不是很寻常。”
“你就放心吧,老七那个人,你瞧着他没规没矩的,绝处逢生的本事可比谁都熟。”玄安笑笑,“他能从父皇、二皇兄、三皇兄手下逃出来,还能让老五或者是老六阴了他?不是我看不起那俩,但说真的,那俩人的本事放在三皇兄面前真不够看的。”
奚砚随他笑:“你还挺骄傲。”
“当然,三皇兄是除了大皇兄以外,我最佩服的人。”玄安目光黯淡下来,“可惜了。”
他这句可惜没什么真情实感,换言之,他要真可惜就不可能干出那些事儿,奚砚不拆穿他,玄安本来出家就是为了赎罪,可那都是给活人看的,黄泉之下,是非功过,早就没法定论了。
“这几日寺里做了些甜馒头,夏季炎热,不易有胃口,吃些甜的压一压,倒还能饱腹。”玄安跟着奚砚落下一子,“给你拿些。”
“多谢玄安大师。”奚砚来寺里吃过几次饭,虽然清淡,但很是和他胃口,夏日天闷、他又心烦意乱,这些还能让他多动两筷子,“承端——”
承端是踩着他的话音进来的。
他一向一丝不苟,眼下的模样却有些凌乱,一路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还险些被路上的石头绊了一跤,勉勉强强站稳在奚砚面前,一抬头眼睛就已经红了。
奚砚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玄安也在一旁帮腔:“莫不是太想吃我这甜馒头,激动了吧?”
承端焦急地喘息着,使劲儿摇了摇头。
“不、不是……”他殷切地巴望着奚砚,“回来、回来了。”
奚砚眉心一皱:“什么回来了?”
“王爷、王爷回来了。”承端尾音都破了,“摄政王他回来了!”
奚砚想,他好像一时间没能听懂承端在说什么。
可是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急匆匆地从梵宁寺跑了出去,此时已到傍晚,上京城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一派其乐融融又团团圆圆的景象。
这个时候是上京城最有烟火气的时候。
他在这样的人声鼎沸里奔跑。
那一刻他其实没有什么想法,那些前因后果、阴谋算计、波谲云诡都扔在了一边,他只听到那一句——他回来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纵使是他亲手促成了谢墨的离开,纵使是他希望他能够离开这里再也不归,纵使是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所有因果。
但他无法否认,他想见这个人。
他的理智促成这一切,他的感情在反驳。
思念蚀骨,早难转圜。
【作者有话说】
想了想还是在作话讲一下这一章~
其实我原定的想法是让谢墨回来的地点定在朝堂上,因为他会带一些事情回来(涉及剧透不详述了),这样感情线接剧情线直接铺高潮,但是后来写到这块的时候又停住了,因为我在想奚砚会对谢墨回来有什么反应,到底是惊诧多些还是担忧多些,但细细思考后觉得,都不是。谢墨回来他纵然会思考那些东西,但他的本能一定是喜悦的。
没有人会因为心上人的归来而不激动,尤其是在奚砚觉得此生难相见的情况下,那一刻,所有的算计思量都要靠边站,他的本能、他的爱欲会占据上风,会让他来拥抱谢墨,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
算计捭阖属于奚大人,但迫不及待地想见他才是奚砚。
一如他们的爱情,纵横捭阖阴谋算计是有,但在爱面前,都要靠边站。那些难以自控的、在层层算计之下的一点点退让和不忍还有包容,就是他们的爱。
第68章 跌宕
心脏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膛,远远地看见一个人从地平线的那边骑马而来。
他身上披着残阳的余晖,逆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奚砚就是能感觉到他什么都没有变,一如他一个月前走时,一模一样。
一个月了啊。奚砚算着他的离开,算着他什么时候到滨州,算着什么时候晏时悟会将他截下来,又算着晏时悟什么时候会给他发消息,这样算着算着,时间就在不经意中溜走了。
他僵直地站在那儿,几乎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表情,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连一句得体的寒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墨拉紧了缰绳,冲他露齿一笑:“我回来了,奚砚。”
短短六个字,让奚砚眼前瞬间模糊一片。
谢墨像是做了什么错事的孩子,当即从马上蹦下来,三步并两步冲到他面前,一双手都不知道要怎么碰他。
“怎么了?怎么……”
他的话音被奚砚撞在他胸前的动作而消弭干净。
奚砚无言地哭着,无声到他几乎以为那不是奚砚流的眼泪,那些泪水从他的眼眶中大颗大颗滚落,打湿了他的前襟,谢墨的手僵了僵,最后轻轻拍在了他的后背上。
谢墨感受到奚砚脊背一紧,旋即愈发放松地依靠在他怀里。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懂吗?怎么会呢。
他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着奚砚披散在身后的长发,用目光去描绘所有他看得到的地方,一个月不见却恍若隔世,奚砚瘦了。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奚砚从他怀里抬起了头,奚大人的悲伤与失态都无声无息,他抬起来脸时面上干干净净,除了眼底发红,再也没有一点点端倪。
“他们、他们说你遇刺失踪了。”奚砚不敢看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胸口绣的那只四爪金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谢墨听到这个就想笑,这个人啊,听到自己回来的消息迫不及待地赶了来,像是确认自己真的归来了一般扑进他的怀里,然后他安心了,那些担忧与牵挂如潮水般褪去,就露出了他们之间本身的算计和筹谋,那些属于奚砚的儿女情长又被收敛得妥妥帖帖。
他伸出手在奚砚下巴上狠狠捏了捏:“你说呢?回去找你算账。”
他没等奚砚再说什么,当即把人拦腰一抱,双双骑上了骏马。
“你——谢墨!”
奚砚再怎么清瘦也是个成年男子,谢墨这样轻轻松松就把他抱起来扔上去,以前倒从没发现他有这般臂力,他惊魂未定地坐在马上,身后立刻贴上来谢墨灼热的胸膛。
这一切都太快了,快到奚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坐稳了,我找小皇帝有急事。”谢墨分分心给他一个眼神,“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大庭广众的,我不想耍流氓。”
好了,梦境破碎,谢墨依旧是那个谢墨。
奚砚抓紧了缰绳,谢墨顾不得上京城闹市不得跑马的规矩,一队轻骑快马加鞭地冲进了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