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了师妹三次亲(126)
霭霭暮色昏昏沉沉,茜红的薄纱飘到河里,城墙上,所见之处皆罩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红,太阳只剩下半张脸,玉兔已经悄悄挂在了天边。
年渺看着浅碧玉杯中明澈的酒,忽而笑起来: “之前两次都错过,好像被诅咒似的,没想到现在,根本喝不完。”
他和百里落尘纵使已经相识二十载,但说过的话,加在一起也没有超过五句,第一次这样单独相对而坐。
百里落尘只握着酒杯,垂眸道: “确实不巧,两次都是我的原因。”
“第一次我知道。”年渺道, “第二次是为什么?”
百里落尘淡淡道: “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也想看别人心情不好,于是不酿了。”
“两次你都心情不好,偏偏我就成了那个被殃及的。”年渺不在意道, “这店也是百里家的不成?”
“不是,是我个人后来接手的。”百里落尘道, “你怎么知道我第一次也心情不好?”
“猜的,心情好的话为什么要一个人。”年渺眉眼微弯, “以你的性子,不像是会说出让我陪酒这种话的人,反而更像是在故意激怒,其实那时你已经察觉到我师兄的气息,又不敢主动过来,就激怒他去找你,可他真去找你的时候,你又心生胆怯跑了,是么?”
那日对方给了他一壶“观云鹤”,并说是欠他的,他便恍然明白,第一天来少明大陆时,遇到的登徒子就是百里落尘,从一开始,他们就被对方盯上了。
百里落尘没有说话,只从鼻息之间轻嗤,恰好有侍从将最新的菜肴端上来,他顺手推到年渺面前,抬眸看了年渺一眼。
满桌的菜肴,俩人都是一口没动,年渺接收到他的目光,慢吞吞将放在河堤上的视线收回,漫不经心道: “一样的东西,第一次尝是新鲜,第二次尝是回味,第三次尝,就是寡淡了,若不是很喜欢,就没有任何意义。这是第三次,怎么堂堂二少也没有新鲜的东西让我消遣了,明明知道这是第三次,还带我来这里等我师兄?”
百里落尘道: “你只吃过喝过,却没有听过看过。”
他话音刚落,墙壁忽而消失,换成了栏杆,瞬间眼前一片开阔,水榭下的风光一览无余。
穿着桃花色舞裙的舞姬如小溪盈盈流入,裙摆飞扬,绕着金色的水池一圈又一圈,绽开成浅粉的荷花,笙箫丝竹飘摇而起,曼妙的歌声仿佛天籁,引得楼上楼下纷纷将墙壁换成栏杆,倚栏而望。
年渺抬眼看过去,没有细听在唱什么,只见到上上下下满堂宾客,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围绕着,听到无数窃窃私语,反而扰得头疼。
又听见一阵惊呼,外面的若留河中仿佛掀起了千层浪,哗啦啦的水声不绝如缕,宾客们又顾不上楼内的水榭,改为围观外面的河道。
年渺也顺着慢慢往外看。
夜幕已然降临,繁星伴月,月华如水,倾落下来时,整条若留河都闪着细碎的银光,数只画舫争相亮出璀璨夺目的灯火,在本事幽寂黑暗的河上飘荡,像是谁放了一朵又一朵的莲花灯,然而哗啦啦的水声四起之后,这些画舫都悄悄退到了两岸边上。
一朵又一朵巨大的水花溅起,仿佛是天空中绽开的烟火,伴着炽白的灯火,顿时照耀得整条河都亮如白昼。水花落下之后,显露出里面藏着的亭亭舞姬,围绕着整座“云间逢”的阁楼,足有数十位,衣白如雪,舞似流云,水花落下之后,凌空于河面,被缥缈的云雾半遮半掩着,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竟然是‘画云间’!”宾客们纷纷赞叹着, “我有好几十年没有看见这支舞了!”
“自从‘云间逢’存在以来,我就没有见过几次。”有人笑着附和, “一是舞姬难寻,二是价格奇高,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有如此雅兴。”
“管他什么人,反正是便宜了我们!”
“……”
这支舞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几乎全城的人都赶过来围观,楼里,岸边,全是乌压压的人头攒动,宾客尽欢,热闹无比。
一直到结束,众人依旧恋恋不舍,无限回味着。
年渺依旧兴致缺缺,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伸手拿起“观云鹤”的酒壶晃了晃,听到了清澈的水声。
“只要你想要,就喝不完。”百里落尘道, “要带走么?”
“老板就是大方,给我当水喝。”年渺笑了笑,然而笑容很快淡去,仿佛只是随便敷衍一下, “不了,再好的东西变成寻常之物,也就失了色彩,我已经快没什么兴趣了。”
他对什么都是抱着新鲜的态度,没有什么是长久喜爱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弯起眼睛,望向百里落尘: “我能拿去卖么?”
百里落尘: “……你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不需要这么麻烦。”
“你们百里家的人就是豪气。”年渺感叹, “你三弟也是这样,还好骗。”
他右手托着腮,无聊地用左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扣着桌子,桌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看上去是木,敲上去却不是沉闷的木头声,反而清越琳琅如击玉。
百里落尘道: “他现在在西南,离得很远,你若是想他,我可以带你去见见。”
“我只是想起他的钱,又不是想起他的人。”年渺不在意道, “再说罢。”
他看了眼天色,夜深邃得如季一粟的眼睛,怎么都看不透。
看完了“别云间”之后,楼阁中的宾客也陆陆续续离开,水榭中恢复了寂静,不闻丝竹,不见舞姿,有种空旷的寂寥感。
“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整整一天了,他都没有来。”年渺轻声问。
“他遇到了一些事,等解决之后,自然会来寻你。”百里落尘看着他, “现在天色太晚,我先带你回家休息,明早再去一个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又或者是百里落尘和季一粟学习太久,无论是说话的腔调还是神态,都有几分相像。
年渺偏过了头。
明明以前也不是没有分开过,可就这片刻的功夫,他就有无限的想念,以至于看到谁都觉得是季一粟了。
“我不想休息。”年渺道, “你现在就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去一个人多的地方,我听说二少常年在外,对少明大陆了如指掌,该不会找不到一个半夜热闹的地方罢?”
“找得到。”百里落尘沉默了一下, “但是不适合你。”
年渺问: “什么地方才是适合我的?”
百里落尘道: “清净的。”
“那不如带我去寺庙。”年渺重重“哼”一声,站起身来,甩袖出门, “我不想见到你了,我要去找我师兄。”
百里落尘拽住了他的袖子,拽得年渺没收住力,猝不及防一个趔趄,百里落尘伸手想去扶,又收了回来,没有碰到他。
他比谁都明白,有的人是碰也碰不得,甚至看都不能多看一眼的。
好在年渺也不是动不动走路都会摔跤的稚子,稳住身体,偏过头看向对方拽住自己衣袖的手,微微皱起了眉头。
“老师吩咐过我,要保证你的安全。”百里落尘不动声色地放开他,收回自己的手,漠然道, “所以,在老师回来之前,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年渺执着道: “那你告诉我,他去哪里了?”
“年渺。”百里落尘忽然郑重地叫了他的名字,直直望着他,在他的眼神对视过来的时候,才不紧不慢低声道, “你应该清楚,这世上,有很多是你不能知道的。老师要做什么,不会什么都向你汇报,也不会向我汇报,你没有资格知道,我也没有资格知道,只有他自己。”他的眼眸漆黑,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是个聪明人,不要让我为难。”
“没大没小。”年渺收回手,站在门口,仿佛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似的,声音轻松,带着些许任性的抱怨, “要叫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