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反派去说书(101)
柳大哥眉头皱起,上去一脚踹开柳相明, 嘴里骂道:“你个酒疯子, 要耍疯回家对你婆娘耍去!”他倒不是维护柳大嫂, 单纯这么多人面前自己老婆被别的男人打, 实在有损他的颜面。
结果他们这边一动,就听到后面柳二哥怒吼道:“好啊,一个个都瞒着我,把我当猴耍!柳安易,你真是老子的好大哥,这件事没完我告诉你,回去老子就和你分家!开铺子的银子你特娘的也必须赔偿我!”
柳大哥一个头两个大,脸上也是臊得慌,被这么多人看他出丑,以后他在村里头怎么做人啊!
“都给我消停!闭嘴!”
然而,两个红了眼的人没人能冷静听他说话,柳大哥以往的威严,瞬间扫地。
柳大嫂缩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被那一巴掌打过后,她被金钱蒙蔽的眼睛和头脑像突然清醒了。
霎时,她打了个冷颤。
为什么,她之前觉得一百五十两买那么一块破地合情合理呢?
为什么,她觉得找宁景要五十两辛苦费一点都不多呢?
甚至,她觉得她再加到七十两,宁景没准也会给,而且感觉一点也不过分,还觉得理所应当!
明明平日里,一两银子对她而言都是个巨额数字。
一百五十两啊,不是一百五十文!
但是偏偏,这两天他们觉得很合理,感觉这个数卖给宁景理所当然,那大把银子唾手可得。
柳大嫂突觉一股恐惧,眼睛里浑浊散开,清醒过来——
这都是,宁景设的局!
他一步步养大他们的胃口,觉得天上能掉馅饼,还觉得他们能吃到这个馅饼是应当的。
从一开始,宁景想买地就只告诉他们两个选择,一是柳家的地,二是云家的地,好像村里就这两个地方能建房子,给他们一种宁景除了这两块地别无选择的错觉。
然后,云家父子的所作所为,让他们觉得宁景只剩下柳相明家那块地能选,所以他们自认为能拿捏宁景,开始肆无忌惮释放贪念,想着怎么从宁景身上压榨出银子来,那种感觉就像踩在云端上,让人欣喜若狂,仔细一想却是脚底虚浮,一步从天上跌入泥底。
明明村里得地远不止那两块,宁景也不是必须建房子,那么多银子他都可以去城里买房了。
可是,他们就是如此理所当然的认定了。
从他们知道宁景有很多银子要盖房子起,他们就一直在算计,可是,他们算计基于的那些信息,都是宁景有意传播给他们的呢?
柳大嫂偷偷往旁边看了一眼,宁景青色的衣角从她旁边略过,停下。
她身体一僵,悄悄从散落下来的发丝缝里看向宁景,却在瞬间触及到了一双含笑的眼眸,明明那双眼睛亮如星子,笑意盈盈,却让柳大嫂感觉如坠寒潭,全身僵冷。
宁景漫不经心看着眼前的闹剧,村长已经开始劝架了,这柳家两兄弟平时在村里同进同退,是出了名的兄友弟恭,谁招惹了一个,另一个马上跑过来撑场子,团结得让村里其他人不敢得罪,结果现在闹成这样,真是个笑话,足够村里人津津乐道半年了。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三方人互相怒视对方,他们推卸责任,互相怪怨指责,不仅是今天的事,连那些陈年旧事都翻了出来。
曾经同一阵线的三个人,三个家庭,今天结下的梁子,足够让他们反目成仇,不相往来。
这一切,都因为宁景手里的银子。
突然,人们听到了一股金属碰撞的声音,这声音十分耳熟且吸引人——他们一一看去,就看到宁景抛着手里一个钱袋子,走到柳相明身边,惋惜的道:“相明伯父,你家那块地我确实很看得中,但是奈何大嫂说要一百七十两,我确实拿不出来,本来这里面我准备了一百三十两,就等着和你过户呢,现在只能买了云老哥家的地了。”
他说着,又抛了抛钱袋子,那些银子晃动的声音像砸在人心头上,更过分的是,钱袋子没有系紧,还能看到银白色若隐若现。
这,简直是在柳相明心头上浇了一盆热油,让他心如刀绞,让他双目充血!
“宁、宁秀才,您再买一块地好不好?把我家的地买了吧!我只要五十两就行!”
宁景斜瞥了眼这个状似癫狂的矮小老头,轻轻摇头,道:“我买那么多地做什么,留着死后当风水宝地么?”
“不、不,宁秀才,三十两也成啊!宁秀才!”
宁景不再理会他,转头对柳大哥,十分“歉意”的道:“劳大哥跑前跑后为我买地的事操劳了,本来我都准备了买好地就给大哥五十两银子做报酬,可是大嫂偏偏要我给七十两,我也是实在拿不出来,这地我也不要了,大哥那么辛苦,日后我请大哥吃饭。”
柳大哥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一张脸比锅底还要黑。
然后,宁景的目光看向柳二哥,似乎很惊讶的道:“二哥你这么生气做什么?难道大哥拿去的银子不分给你么?你们感情那么好,大哥肯定要分给你的,二哥你要放宽心,别乱想。”
他突然一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忘了我不买相明伯父家的地了,应该也不用给你们银子了,左右也没有银子可分,你们就别生气了,都是邻里邻居,亲兄弟,别伤了和气。”
“宁景!”
柳家兄弟异口同声怒吼道,他们又不是傻子,难道听不出宁景话里的奚落和阴阳怪气么?!
然而,宁景却是淡淡一笑,丝毫不理会他们,看向柳大嫂,轻声缓慢的道:“我得谢谢大嫂,让我没有买相明伯父家的地,我看了看,发现云家那块地也挺好的,才四十五两,用买地剩下的银子把围墙建高点,正好防那些豺狼虎豹,狼心狗肺的东西进来。”
把这些人挨个挑拨了一遍,宁景轻笑一声,抛着手里的钱袋子,慢慢踱步离开,村民自动分开一条道,默不作声瞩目他离去。
云家父子瞠目结舌,他们没想到昨天小小的一个举动,会让三户人家吵成这个样子。
云海目光紧紧看着宁景的背影,突然抬头对他爹道:“爹,我以后要成为秀才公这样的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想,他感觉这些人就像木偶一样被宁景随意操控着,轻轻挑拨两下,就能让亲密无间的人反目成仇。
这种掌控全局的感觉,他也想要。
云藏愣了愣,道:“那爹继续送你去镇上念书。”现在有了这么多银子,省着点花,云海上学是没有问题,而且看到宁景这个秀才的风光,听说他轻轻松松一个月赚了两百两银子,云藏觉得咬牙培养出个秀才,还是非常值得的。
云海却摇头,目光闪动,道:“我想去给秀才公当学生。”
宁景不知道莫名就有人想给他当学生,说实话他对这里的之乎者也那是一点不懂,也没兴趣,原主脑海里的那些记忆,他是碰都懒得碰。
给他当学生,学什么?
学说书,还是学拱火。
不过宁景目前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不在乎。
他慢悠悠回了家,看了一场狗咬狗,心情颇好。
等到了家的院子里,就看到夫郎坐在屋檐下,怀里抱着小胖灰灰,脚边还趴着一黑一白两只,手里翻着话本,入迷的看着,另一只手摸向旁边的点心。
突然,柳静秋感觉摸点心的手里有异样的感觉,心头一跳,转眸看去,他的手正抓着另一人的手。
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微微一握,就能把他的手包裹在掌心。
柳静秋怔了一下,随即脸颊上升了温度,这股羞涩自然而然,但不会让人尴尬或胆怯,反而心头甜滋滋。
他不仅没有松手,还抓紧宁景的手,将人拉过来,坐在身边,将话本递给宁景,道:“夫君,书房里的话本我都看完了,你下次回来能不能帮我带点新的?”
宁景含笑看他,一夜恢复,柳静秋脸上已经不见昨日的心灰意冷,重新散发出独属于他的清雅淡然。
他就像一朵深谷里安静的兰花,清冷静谧,但是有自己的坚韧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