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反派去说书(267)
等到那时候,别说宁景见了他要卑躬屈膝,不敢再神气,连他伯父都得和颜悦色,讨好着他。
齐鹤来觉得,自己想开了。
冉书同不知他一瞬间想了什么七七八八的东西,只是微微一笑,道:“齐兄,你却是不懂其中美妙,确实,说书先生人人都能做的,只要有华夏话本,人人也能成为景先生。”
“齐兄,你可知当‘景先生’的滋味?”
齐鹤来不明所以的看着冉书同,心里突然一阵发悸。
当天,宁景果然没有登台说书,大批听客一阵遗憾,也不知哪里传来风声,说景先生话本被盗了。
这事引起一阵哗然,不过毕竟没有影的传言,没多久消息就压下了。
而在宁府书房里,宁景吃着冰镇西瓜,悠哉悠哉的看着手里的话本,一点也没有齐鹤来料想中的气急败坏。
冉书同说的那些话自然是和他串通好的,话本也是宁景瞎编的,冉书同拿笔写的。
所以,确实是冉书同所写,也没毛病。
宁景自然不可能把真的《葫芦兄弟》便宜了齐鹤来,他对齐鹤来本就抱着一种戏耍的态度,就是欺负齐鹤来对华夏话本不了解,还自以为是。
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自然是要行齐鹤来欲对他为之事——身败名裂,人人唾弃。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合情合理。
只是,这件事还需布局一番,俗话说,欲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在齐鹤来栽这个跟头前,宁景定是要把他捧得高高的,再摔下来,那才够疼。
这也是宁景一向的为人,不理则罢,动手就不会再让人有翻身之机。
宁景翻过手中的话本,这是白先生新拿来的话本,值得一提的是,是白先生自己写的。
这个话本,结合了几大“热门元素”。
去年宁景曾在听风楼起兴登台,说了一则《神话》,当时因为临近冬季,大雪封路,没有怎么传播开来,直到前些时候,彻底传开了,然后着实掀起了一番“穿越热”。
而白先生这个话本就有穿越的元素,其次还加了一些这段时间火起来的儿童元素。
姜朝某位短命的状元郎,一朝穿越回百年前,成了雍帝年间一名身世悲惨的孩童,身负血仇,穷困落魄,然后靠着他渊博的知识,以及对历史的了解,这位孩童开始了他传奇的一身。
值得一提的是,白先生写的非常大胆,他的主人公大胆谏言雍帝,撤回那些针对贬低女子哥儿的律令,为女子哥儿请命。
期间,他各种被弹劾陷害,险象环生,可他都没有退缩,坚定的维护他身后的寄以他希冀的人。
这个故事跌宕起伏,主人公英勇无双,虽是读书人,却有武将气魄,以文定乾坤,虽然后来还是不敌大势,落了下风,没有阻止那些律令发布,但无人敢说他一句不尽忠尽力。
当读到主人公眼睁睁看着那搬旨的宫侍下去时,那股大势所趋,无力抵抗的悲壮几乎让人窒息,释下书卷,久久不能言语。
不过,最后,卸下乌纱脱去官服的主人公离开京城前,他遥遥看到晨曦里,一位少年翻身下马扶起街边跌倒的妇人,旁边的人称呼那位少年,二皇子。
少年逸帝。
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却是让人意犹未尽,感慨万千。
宁景观后不由赞叹一声,任何故事沾染了历史,就给人一股难言的厚重之感,读后百味杂陈。
他这个骨子里是华夏魂的人看这个话本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冲击,不难想,这个话本一经发布出去,将引起多大风潮。
白先生是谨慎之人,他这些时日脑干涂地创造出这个话本,为了更具真实性,他查找了大堆当年的史料,幻想和历史结合,大胆创作,解读,却又让人感觉合情合理。
这个话本里,结合了许多史料中记载的当年之事,且因时代隔去不远,甚至还有当年见证这些事发生的老人还活着,白先生还特意去拜访了两位,详问当年之事。
而越是了解当年那段历史,白先生就越是心情沉重,只有一声沉重叹息。
他拿着话本来找宁景时,曾言:“余本是想写一位主人公穿越回去,大刀阔斧,改变那段历史,但是越了解余越发现,根本无法改变,那是一段黑暗的岁月,不论是对女子哥儿,还是男人。”
“余曾拜访过一位老妇人,她是首批遭受《七束律》规束之人,那时她还是位碧玉年华的姑娘,只是为了元夕去见一见自己的心上人,在灯会上被一地痞撞落面纱,当场就被人抢回了家中,被迫嫁作他□□。”
“老妇人的心上人为了她一生未娶,参与了雍明十七年第一次反律游行,被人乱拳打死在街头,年仅二十七。”
雍帝年间,女子哥儿不得随意出门行走,需以面纱斗笠遮容,若被人看去容貌则为不洁,若有男子想娶此人,可直接抢回家中,有美名为“抢婚”,是天赐的姻缘。
被抢者不得反抗,第二日男子上门提亲,家中父母需得备好酒宴嫁妆,若有违抗,男子可上报官府,寻人作主。
开始的时候,女子哥儿还能遮着脸独自出门,到后来,身边没有男性长辈陪同不得出门,再到后来,街道上难见女子哥儿的身影。
有些贫苦人家的哥儿被逼的没办法,直接剜去眉心孕痣乔装打扮成男人,出去找营生的活计,可只要一旦被发现,就是万劫不复。
白先生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本是想写一篇改变历史,拯救女子哥儿,凌云壮志的话本,到最后却是提不起笔,最终写下这个结局。
他的主人公到最后,无疑是失败了。
但是,宁景看着这个话本,却觉得是成功了。
第219章 小小收礼
“历史能让人痛, 就是它的价值。”
宁景拿着这个话本,淡声道。
“若这个话本能让更多人痛,让他们反思, 怎么能说它不成功,怎么能说主人公失败。”
白先生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悠然失笑,道:“什么痛不痛的, 余只是想写一个话本,这也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话本。”
他们这些说书先生, 话本先生, 讲一个话本,写一个话本的时候,只不过觉得这个话本有趣, 能带给听客新奇的体验, 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名与利。
莫非,谁还奔着说教别人去?
他们虽是“先生”, 但不是教书先生,想来也没有哪个听客想在寻乐子的时候被一通说教吧。
这种事情应该由夫子还有史官去做。
白先生把话本给宁景,就是想让他帮忙看看, 要不要改编一下, 他个人感觉说教意味太浓, 爽度不够,怕他往日听客不喜。
宁景也知白先生的担忧, 白先生的风格说简单点就是大男主爽文, 若他写一个男主穿越回到过去, 改变一段历史, 力挽狂澜,将将倾大厦重新立起,开创盛世,那定是合他听客口味,他自然不需要有这个担忧。
可是这个话本,他用心写出来的,查阅不知道多少资料,费了不知多少心血,最后他思前想后,无论如何都给不了一个爽文结局。
弃了,舍不得,拿出去说书,他心里惴惴不安。
宁景没有立马给白先生一个回复,只让过两天再聊这个事。
他倒不是对这个话本有什么指点或不赞同,在宁景看来,这个话本是极好的,不需要再去画蛇添足。
可是,就是它太好了,才不好一下拿出来。
因为,如果白先生现在将这个话本拿出来,大肆说书,宣传,他的处境马上将和宁景一样。
宁景为什么被守旧派盯上,不过就是他太“跳”了。
不管是他本人的行为,还是带来的华夏故事,无疑都是在教那些女子哥儿“不听话”,让他们有了太多想法,而有了这些想法的他们,实在是不好操控。
说白了,宁景的行为就是触犯了某些人的权利,而且他现在地位越来越高,追捧他的人越来越多,影响力越来越大,已经足够走入那些人的视线里,变成一颗博弈的棋子。
所以,他们才会对宁景设局下手,争夺他这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