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反派去说书(127)
这话一出,场中一静,谢云叔愣了愣,喉结滚动上下,说书先生看到好话本的心情,不亚于好色之徒见到了绝世美人,现在这位美人还在勾引他。
只要他现在答应,就能让宁景为他提供三年话本,他现在是没有说书了,但是他还有许多徒弟徒孙,都是需要的,而且能时不时听那些精彩绝伦的故事,谢云叔都感觉自己能多活十年。
这诱惑不可谓不大。
后面一些不明所以的人见谢云叔似在为难,不由疑惑,道:“他拿的话本有什么好的,值得谢老犹豫,现在可是要去干正事,日后谢老若要话本,什么样的小生都能给他老人家寻来啊!”
那人旁边的棠色长衫的男子瞥他一眼,哼笑了一声,道:“阁下一看就未曾听过景先生说书吧?连《大羿射日》的话本子都没有看过吧?”
他一连两问加上脸上隐隐的鄙夷和高傲,让旁边人心生不悦,但也确实没听说过,感觉自己莫名其妙低人一等,便道:“小生听过的话本何其之多,多那一个什么射日的不多,少一个也不少,没听过又怎么了!”
一边的人见这俩人发生口角,都看了过来。
棠色长衫的男子笑了一下,道:“余虽然不认同景先生话本里的某些设定,如女娲造人,但不得不承认景先生的华夏话本真真是精妙入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以往听过的话本与之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若景先生愿意平白给余讲三年话本,余别说停下来回答疑难,直接就走都行。”
这话让周围不知宁景的人一惊,那话本真就如此精彩,让人神往么?
谢云叔思前想后,觉得也不过耽误一会儿时间,而且他觉得宁景会这样说,解答疑难是假,其实是想借此脱离望春楼那边,离开这趟浑水,所以才说什么愿意跟随他三年。
他是谁?他可是南燕州第一说书先生,别人想跟随都没有机会,宁景还以此为条件,肯定是如他所想那般。
于是,谢云叔没理会踏雪楼主劝他的话,对宁景道:“你且问吧。”
宁景一礼,抬眸看向对面众人,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把整条道路堵的水泄不通,望春楼里也有人察觉到了外面的不对劲。
“敢问谢前辈,如何看待说书先生这一身份。”他发出第一问。
这一问让周围人都是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若有所思。
谢云叔显然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他淡淡一笑,语气有些傲然,负手,道:“世人对这一身份有追捧也有偏见,然老夫认为,身份之见不需在乎他人之看法,只要做到无愧于己,无愧于他人即可,且说书先生能当一句先生,就有教化愚昧之责,我等说话本也是在传授世人道理,开化智慧,助于民众,虽说书先生上不得庙堂,然民间可能不闻庙堂中各人名号,却能知我之名,此生足矣!”
他的话掷地有声,让人听了热血沸腾,直叫周围人不由鼓掌,叫一声好。
宁景微微一笑,问出第二个问题,道:“那请问谢前辈,何人能说书?”
谢云叔没有犹豫,道:“人人皆可,”他指向路边老翁,“也许他一生大字不识,然他的一生便已是一本书,足可就自己说与他人听,也可称之说书。”
“那何人能成为说书先生呢?”
“……”
两人一问一答,周边的人也听得津津有味,一时都有些忘了来的目的,就看两人你来我往,辩来辩去。
鱼卿席心里一把火在烧,都快烧上眉毛了,他感觉再耽搁下去要出事,也不想再维持谦逊之态,高声打断道:“够了,景夏你别想再拖时间!”
谢云叔也是回答的有些恼,看着宁景皱眉道:“老夫再允你两个问题,答过之后,你愿意跟随老夫也好,不愿也罢,只是你再拦路,就别怪老夫下令让人拿下你!”
这话让所有人心里一惊,四名官兵也是恰到好处往前站出,表明态度。
人群里,柳静秋不知何时出现在此,紧紧盯着宁景的背影,手指微微发抖。
宁景脸上笑意淡下,语调已经平缓,道:“敢问谢前辈,前辈口口声声说说书先生有教化百姓之责,那女子哥儿难道不在百姓之列吗?”
他的目的终于暴露,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谢云叔目光锐利起来,之前的和蔼一扫而光。
宁景脊背挺直,淡然面对着对面虎视眈眈的众人,半步没有退缩。
他不知,若他回头,就能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围了一圈圈女子哥儿,皆愣愣看着他。
谢云叔道:“女子哥儿生来低贱,虽是人身但如孽畜,不可教化,不配站于老夫台下听书之列,你身为男子,且勿同流合污,平白误了自己!”
宁景轻轻笑着,本是温柔缱绻的笑听起来却是嘲讽至极,他道:“谢先生是如此认为啊,那再问谢先生最后一问——”
“你可敢问一问这些百姓对你,又是如何看待!”
作者有话要说:
宁景:你要不要问问别人,你是什么东西(白眼)
第106章 敦夙公主
这句话如雷落地, 回荡在人们心间。
场中一片安静,无人说话,连风吹过的声音都能听见。
烂漫阳光下, 秋风卷起他的衣袖,白纱飘扬在空中。
“老匹夫,你算什么东西!”人群后突然暴起一声喝骂,如一滴水落入油锅之中,瞬间场面沸腾。
“这位先生口口声声说女子哥儿下贱, 莫非你家中就没有女眷么?”
“呵呵,老先生瞧不起我们, 可知我等同样瞧你不起, 待人如待己,先生活到这个岁数都不懂!”
“瞧不起女子哥儿,你让你爹生你啊!”
“老东西, 你生儿子没□□!”
各种谩骂蜂拥而起, 宁景都被吓一跳,主要这些声音大多从他身后冒出来, 他微微偏头,发现不仅身后,不仅他身边, 周围, 四面八方, 女子,哥儿, 甚至男人, 群情激奋, 对谢云叔怒目而视, 渐渐逼近。
谢云叔此前接受的都是崇敬夸奖,第一次被如此多的人指责咒骂,这让他错愕,随即就是愤恼,难堪!
这群孽畜竟然敢辱骂他!怎么敢?!
“放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没有一点教养!都是刁民!”
然而他的怒斥不仅没有镇住人,反而引来更大反击。
“对,我们没有教养,你教养好,你张口闭口骂人孽畜!你个孽畜生的玩意儿,呸!”
“老先生真是好笑,您不是说我们都不算在百姓之列,那怎么能算刁民,真真是老糊涂了。”
“你也配教化百姓?你连景先生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以谢云叔为首的人对周围百姓疾言厉色,大加批判,还引经据典责骂他们野蛮粗鄙,可他们面对的是成百上千的人,围着他们,越来越近,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够他们洗个脸了,被骂的缩起来,渐渐有些不敢还嘴,还有一些读书人觉得实在丢人,以袖遮脸,不敢抬头。
谢云叔这一辈子没受的羞辱今天可算是受全了,脸色一片铁青,终于,他忍不住了,指向宁景,大喝一声,道:“给我拿下他!”
那四名官兵早就不耐烦,一直等着命令,现在一听,铮得一声拔出腰间长剑,指向人群,喝道:“肃静!退后!!”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惧怕的看着那寒光凛冽的铁剑,随着其逼近,一步步后退,渐渐露出宁景那道挺拔的雪白身影。
宁景看着缓缓逼近的寒剑,目光淡漠,静静凝视,没有后退一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敢动一下。
见这些嚣张的百姓终于消停害怕,谢云叔众人舒出一口气,腰板再次挺直,神情倨傲看着宁景。
鱼卿席刚刚心中闷气不已,此时再也忍不住,道:“景夏,你口舌之利再厉害又何用,须知没有势力依靠,你不过就是只张牙舞爪的纸老虎罢了!”
谢云叔哼了一声,虽然有点瞧不起鱼卿席仗势凌人的姿态,但这话确实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他敢摆出这样的阵仗也是依仗身后有州守支持,这次随魏都尉一起来玉周城,就是打算从根本上打击革新派和它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