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反派去说书(69)
一大早,宁景就起来准备,他换上柳静秋给他做的那件白色长衫, 扣上面具,出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一袭蓝衣,身影修长的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却见脸上带了个木雕彩绘的狐狸面具, 露出一双清列冷淡的眼睛,狐狸面具只能遮住上半张脸, 下部分脸露了出来, 能看出这个男人的俊郎。
正是冉书同。
“宁兄。”
宁景轻摇头,笑道:“这里没有宁景,只有景先生。”
冉书同意会, 点头又道了一声景先生。
宁景看着他的面具, 有些好笑,道:“你怎么买了这么个面具?”没想到这小子看着正经, 实则还是个闷骚。
冉书同无奈,道:“时间紧迫,只能买到这个, 等日后再找人定做一个。”
昨天分开后, 他去市集寻了一圈, 找半天才找到个有面具卖的铺子,他挑选了许久才挑中这个, 因为其他的要么样子更奇怪, 要么就是价格贵的让他舍不得买。
只能等赏月会结束, 找人定制一个了。
这些都是小节, 两人没有多说,一起出了门,往望春楼走去。
街道上,处处张灯结彩,往来的人都是锦衣美服,往日街上都是男人居多,今日却可见很多女子哥儿结伴同行,他们多是以彩纱遮脸,或是戴着斗笠,少有几个人露出脸来。
这倒不是其他女子哥儿长得不美不敢露脸,而是多年前的“规矩”影响至此。
姜朝现任皇帝为淮帝,往上数两任则是雍帝,其对女子哥儿颇多偏见,在位期间发布许多针对女子哥儿律令,比如出行必须有男人陪同,不然出了什么事就是该女子哥儿的错,和犯事男人无关;再如除了丈夫和家中父兄,不能被别的男人看到外貌,有外人在此都必须佩戴面纱或斗笠,若被陌生男人看到容颜,则为不洁;如果未出阁的女子哥儿被男人摸到手,那男人便能直接将他娶回去,若女子哥儿家中不同意,男人还能上报官府,由官府带人来把那女子或者哥儿押到男人家中成亲。
其他法令不一而足,那段时日可谓是女子哥儿的炼狱,普通一点的人家生了女子哥儿甚至直接溺死,也不会有人来指摘什么。
后来,新帝逸帝登基,废除了雍帝诸多律法,严令不准再溺杀女子哥儿,若犯直接以命抵命,同时鼓励女子哥儿勇敢出行,不需要再佩戴面纱,也不需要男人陪同,如果有男人胆敢上去骚扰,直接可以上报官府,严惩不贷。
而最让宁景了解这段历史后佩服的是,那些在雍帝统治期间只因被摸了手或者看了脸就被迫嫁人的女子哥儿可以直接离开那些男人,回到自己家中,如果没了家,也能自去营生,朝廷还会给予救助,他们可以去当地官府申请补助。
逸帝还兴建过女子哥儿的私塾,甚至谣传其曾提议过准许女子哥儿进朝堂的法令,当时引起过轩然大波。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特立独行的明君,却上天不佑,短短十年朝政,大把抱负没有展现,就英年早逝了,享年二十八岁。
逸帝虽然极力驱散雍帝留下的阴影,但他在位时间还是短暂,影响力有限,现在女子哥儿比以前生活环境要好了很多,但还是遗留了不少“不成文的规定”。
就如现在茶楼书馆等地,不允许哥儿女子单独前往,也如现在他们习惯上街戴面纱或斗笠,不喜欢别人的目光过久停留在自己脸上。
现在淮帝对这个问题态度模棱两可,似乎放之任之,这也不足让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知晓。
宁景二人来到望春楼,见过吴先生,随后冉书同留下,宁景又跟随吴先生往一座阁楼走去。
登上二楼,推门而入一间雅致大气的房间,香炉袅袅,珠帘锦绣,转过江川渔舟玉石屏风,里面坐着三个人,见吴先生过来一左一右的二人起身,拱手一揖,齐道:“吴先生。”
吴先生同样拱手一礼,道:“江先生,白先生。”
这二人正是望春楼其他二位先生。
吴先生看向坐着的人,神情恭敬,深深一礼,道:“见过楼主。”
那是一位知命之年的温雅老者,一身暗橙色锦袍,头戴员外帽,蓄着一把花白美须,看起来风雅翩翩,此人正是望春楼楼主赵仕和。
赵仕和颔首,道:“吴先生。”他看向吴先生身后,用着不带侵略性的探究目光,打量着宁景。
“这位便是景先生了吧?”
宁景刚刚一直跟着吴先生行礼,现在站出一步,一揖,道:“在下景夏,见过楼主,江先生,白先生。”
三人目光都打量着面前这位身形高而修长的白衣先生,见他戴着面具,不由有点疑惑。
吴先生看出他们的想法,笑道:“景先生身份特殊,不便以真面目见人,但景先生的才学品性我皆可作保,望诸位勿怪。”
众人恍然,做他们这一行也有人不喜欢真面目示人,或者是长相确实不佳,不便见人,听客除了听话本,也注重赏貌,毕竟看着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说书,总比看着一个贼头鼠眼的老头舒服。
赵楼主点点头,淡笑道:“无碍,都坐下吧。”
众人依次落座,宁景坐在右下角最下方的位置,吴先生则在赵楼主左手边第一位,足可见他们关系亲密。
客套几句后,赵楼主道:“吴先生呈上来的事我这边也去核实了一下,那鱼卿席确实做了这般布置,我等不得不防。”
那日宁景带过来的纸条上不仅说了他们会污蔑傅青鸿,还有赏月会上安排人捣乱的事,那纸条已经被吴先生呈给了赵楼主,后者为稳妥起见,自然去调查了一番。
茶楼楼主的人脉手段宁景不知道,但是他能确定是真的,那这事就假不了。
现在,就是如何防备了。
赵楼主道:“这事我已经隐晦的向县令大人提过,大人说届时自会有官差去把控现场,若有人闹事,会直接带走关押起来。”
这事交由官府来管确实可行,也最权威有力,鱼卿席吃了这个亏也只能憋着。
以往他做的那些事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也防他一手,但是他惯会见机行事,他手下那群人也是机灵,只要官差一来他们就跑,官差一走他们又来了。
官差毕竟有职务在身,不可能一直守着一个说书先生,那些先生没办法也找过打手过来压场,结果那伙人压根不怕,直接起哄闹起来,打成一团,直接把听客都吓走,也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这一次,望春楼提前得到了消息,倒是可以让官差埋伏一手,直接将那些闹事的人押走关牢了。
只是,右一位的江先生却是皱眉,道:“便只是防备一手么?鱼卿席做这档子事不是一次两次,就是我等处处退让才助长他的气焰,某提议,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鱼卿席做得的事,我等为何做不得?”
白先生蹙眉想了想,摇摇头道:“使不得,这些脏手段我等若也启了这个头,以后整个玉周城说书先生之间都乱套了。”
宁景一直默不作声,听他们讨论,这两位先生,江先生身材高大孔武,说话语气冲冲,一看就是个不吃亏的急脾气,而白先生长得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想事周到,顾全大局。
按宁景的性格,他也是赞同江先生的说法,防备是必须的,但也得反击,说实话,宁景一直觉得,与其等对面找自己麻烦才反击,不如给对方找事,让他们无暇他顾。
但白先生的话也是有道理,望春楼可以说是玉周城说书界的标杆,现在虽然因为鱼卿席的打压,除了望春楼和踏雪楼的说书先生,其他说书先生生存艰难,但也不是没有,如果望春楼开了这个头,以后大家都别安心说书了,看谁玩的脏就行了。
正所谓,虽然我不怎么样,但只要同行全是垃圾,我就是最好的。
赵楼主沉思了一下,拂拂手示意这事先略过,商量起来晚会时要注意的事。
与此同时,平遥城通向玉周城的路上,一辆马车徐徐过来。
柳静秋有些心神不宁的看着车窗外,两只手不由自主搅在一起,有一下没一下揪着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