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反派去说书(74)
踏雪楼主直接狠狠剜了宁景一眼,厉声道:“你是何人?!怎么藏头露尾,带戴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莫非是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人认出来?!”
宁景还未说话,望春楼主先冷哼道:“岳楼主倒是管的挺宽,本楼主可从来不知道哪里规定了说书先生不能戴面具。”
岳?
宁景一挑眉,顿知这人身份,原来是踏雪楼主岳定舟。
岳楼主被怼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不善的盯着宁景,道:“你刚刚讲的那些话本从何而来?真真是胡编乱造,什么泥土造人,妖庭人族巫族,还有拿弓箭射太阳,真是异想天开,胡言乱语,不知什么人才能写出如此没头没脑的东西,真是——”
“此是从华夏而来。”他还未道完,突然被宁景打断。
面具下,宁景的眼神不再温润柔和,而是渐渐泛起寒霜。
“此是从华夏而来,是华夏的洪荒传说,大羿射日不过其繁茂枝条中不甚起眼的一条支脉,岳楼主如此贬低,瞧不上眼,不知岳楼主可能拿出一个能媲美大羿射日的话本?”
岳楼主被他堵的说不出话,脑中不由再三翻找,一个个排查过去,却发现——没有。
他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大羿射日》背后故事的精彩绝伦,势力的错综复杂,绝对是一本史诗巨作,这哪是一个小小茶楼能拿出来的作品。
就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能讲出来一部分的宁景,来历绝不简单!
他再三逼问宁景话本从何而来,不过打着寻根问底的目的,找出那个写话本的人来。
“……胡言乱语!华夏是什么地方听都没有听说过,不会是什么穷乡僻壤的山沟沟,才出你这么个不知礼数的刁民,说书到现在,脸不敢露脸,连姓名都不敢透露,真真是鼠辈!”
宁景轻轻一笑,眼底寒霜一片,语气却带着笑意,朗声道:“在下从华夏而来,名为景夏!”
景夏!
“景夏?”在众人皆愣时,一个年轻风流的声音响起,却是为首的那个人说话了,“好名字。”
宁景不由凝眸看去,他刚刚隐约猜测了这人的身份,因着避讳直视冒犯他,便就一直用余光打量。
这个人其实外表颇为年轻,长相普通,但说不出的风流写意,不说话时静静站在那里,明明是站在最前方的人,却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当他一开口,全场目光就都不由自主被吸引过来。
说实话 这样的人宁景第一反应是一位说书大家,但随即反应这样的人还不足以让两位楼主作陪。
而如今玉周城有这样身份的人,只有一个——县令大人。
澹御笑看着宁景,道:“虽然本官不知华夏是何地,但能出景先生这样的人物,应该也是一处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之地。”
对于此话,宁景直接一拱手,坦然道:“确实如此。”
澹御被他这一下逗得不由一笑,摇摇头,道:“你刚刚话本讲的极好,本官很喜欢,赏月会有你这样的话本捧场,才对得起本官费心这么久策划。”
他摆摆手,道:“至于这些意外,景先生不用在意,更不用去兴师动众理论什么,本官相信先生,一切照旧继续,别坏了大家的雅兴。”
澹御勾勾手,招来一名官差,声音淡淡又懒散的道:“你且带人守住这一块地,再有人敢胡言一句,直接押了关大牢里去,本官上回看牢房里可空着不少地方,莫要浪费了。”
“是,属下明白!”
澹御交代完,回眸看了眼身后两个暗暗较劲的人,淡笑道:“走吧,随本官去别的台子处转转,这赏月会可不安宁啊,至于景先生的华夏话本,看来只能来日再去望春楼听了。”
宁景目送这三人浩浩荡荡离去,眼睛微微眯起,果然当官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这位玉周县令,是他目前见过的三位县令中最心思难测的一位,看似是一潭浅浅清水,实际上他所谓的底只是浮起来的一层泥,下面还深不见底呢!
这相较起来,溪水城县令清澈的有些不像话。
宁景本想携势压去鱼卿席处,迫后者和他当众对峙,但他确实考虑欠缺了一点,便是说书先生不能轻离台子,哪怕他理由正当,之后还是会遭人诟病。
如今县令那话就是不让他离开,让他安心继续讲话本,如果他执意去鱼卿席处,就是违抗县令之意,傻子才会这样做。
而且县令刚刚足够给他面子,还提出日后去望春楼听他说书——
要知,这就是隐晦的向赵楼主提出,让宁景留在望春楼的意思。
在此之前,赵楼主从来没有表达过登台赏月会的说书先生以后就是顶替明先生成为望春楼四大说书先生之一的意思过。
但如今有了县令这句话,此事十有八九,成了。
甚至,宁景想的更多,莫非县令知道明先生已经被逐出望春楼的事?不然怎么会说出这句话,要知道到现在,望春楼都没有放出过明先生已经离开了的实情。
不简单,这位县令不简单。
宁景摇了摇折扇,站在台子整理了思绪,而台下因为官差插手整治,很快平静下来,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安安静静等着宁景继续讲。
刚刚不知不觉看了一场戏,连县令和两位楼主都出现了,在场的人只觉得被塞了一嘴的瓜,好想吃,却吃不透,难受。
现在一个两个被官差盯着,都有点不敢多动弹,刚刚县令的话一传十十传百,后面没有听到的人现在也听到了——县令说现在谁动一下打扰景先生说书就直接关大牢去,关十年!
害怕!
见场面安静,宁景笑了笑,目光瞥向下方某个离得很近的身影,缓缓开口,继续讲道:“羿射九日,闻名天下,不少能人异士皆来拜师……”
而另一边,澹御带着两位楼主直接去了鱼卿然处,听了一会儿书,又问了旁边听客几句话。
那听客越多说一句,岳楼主脸色越苍白一分,现在他也感觉出不对劲了。
但澹御听完后没有说话,又带着二人去了下一个台子,直接一路转到了吴先生这里。
吴先生说书的场台是人最多的地方,不少人宁愿挤一挤也要来听他说书。
现场有些混乱,地上还能看到不少衣料布条,像撕碎了的样子,似乎不久前有人在这里打了一架,规模还不小。
澹御找来官差询问,才知道确实打了一架。
那些从鱼卿席处来的听客大闹吴先生的台下,不停咒骂,还有人想冲过来砸吴先生的台子。
吴先生听客数量最多不过,自然不会就这样看着,再说那些人满口逮住一个三足金乌就污蔑吴先生撞本,实在过分。
就是如此,两方人从口舌之争,逐渐矛盾激化,最后竟然直接动了手。
现在打的最厉害的几个人都被官差带走了,场上的人也安静下来,数位官差不停巡逻,防止还有人寻衅挑事。
幸亏他们提前知道有人会来吴先生这里闹事,准备了不少人手,不然还真镇压不住。
而此时吴先生也有点狼狈,刚刚看下面打起来,他着急下去劝劝,结果衣袖衣摆太长,才下台子差点摔倒,又被人扶着上了台子,只能在上面不停大声劝告,导致现在形容有些不雅。
但听客一点也没有责怪他,反而还一个个央求吴先生继续讲下去。
澹御听了官差讲述,觉得有趣,所幸每个台子外面视野最佳的地方都筑建了高台阁楼,他直接带着两位楼主去了阁楼里,施施然坐下,听吴先生说书。
而这一听,就听出不对劲了。
宁景有惊无险将《大羿射日》讲完,此时时间已经不早,月亮渐渐居于正中,而场上的人听完了还是意犹未尽。
为这个故事悲剧结局伤感,也为英雄美人的伟大敬叹,同时也不由讨论起话本里的暗线剧情。
说书最后,还有赠花的一个环节。
由说书先生将手中的花赠给随机的一位听客,表达祝福。
宁景从侍女呈上的花盘里拈起一支金桂,在众多期许的目光下,走下台子,来到了第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