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千岁(140)
两人点头应是,这次是半点犹豫也不带了。
待外人都走了之后,他又转身进了门,只关了半扇,由着另外半扇将房内的浊气吹出去。
若是他自己,倒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奈何晏淮清的比他娇气得多。
而且……今夜或许有访。
进了门复坐在了床边,接着将方才诊脉时晏淮清露在外头的手腕放回了锦被下,又觉得那手被湿气染得有些凉了,便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就那么握着、捂着。
坐着坐着,脑子就又开始想些不知所以的事情。
人确实奇怪,有时候说爱也好、说恨也罢,其实都不难,爱有爱的做法、恨有恨的做法,就像他收了晏悯那么多的金银宝物也不会觉得亏欠,一直等哪日真相大白手刃歹人。
但倘使爱恨交织,就教人为难。
晏淮清拿刀指向他、用子卯叔欺骗他威胁他的时候他是恨的,然而背叛了他的晏淮清在展示出疲惫与脆弱的时候,他恨不得了,只能揪着心地疼。先前算计好的那些又想都不想地通通丢到一旁。
于是如何做,都像是错。
床上人的一声难受低吟,让他回了神。
细细看去才发现身子在微微发颤,似乎是在怕冷。
李浔脱了外袍和鞋,掀开锦被躺在了晏淮清身侧,不过轻轻一捞,人就进了他的怀里。他帮着将散乱的发丝捋顺,随后手滑下开始轻轻地拍抚怀中人的背。
不知是不是他体热的缘故,那个怕冷的人也回手抱住了他。
门外的风雨再大,他这随波的浮萍也生了根抱住了岸。
只是这样的爱意有期限,睁眼又要兵戈相见。
作者有话说:
反正就是,还是得先把坏人给解决掉嘛。
第114章 【拾壹】哄
正在酣眠的李浔倏地睁开了眼,他抬着身子看向某个漆黑一片的角落,看了一会儿便坐直了身子。
但也没有急着下去,而是先伸手摸了摸怀中人的额头。
出了些汗,但烧已经退了。
再凑近瞧着没再有什么难受的模样之后,才终于放下了心,随后掀开锦被下了床。
被打开的那扇房门还没被关上,八仙桌上多了几碟果脯,走进之后就能闻见甜腻的味道,他伸手拈起了一块儿,放进嘴中抿了抿,。
实甜,有股子浓郁的麦芽味儿,大抵可以压住药的苦。
只是小玉和小兰竟然就这么走了进来,他有些不太放心,看来还需要再敲打一番。
含着那块儿果脯他走又走到了门口,伸手往外捞了捞。“雨竟然还未停?”语罢,就把门给关上了。
关上门东暖阁内变得更暗了一些,但暗对于李浔而言,这种暗很多时候都代表着心安。
毕竟鬼怪不如人心可怕。
他又到八仙桌上拈了一块儿果脯丢入嘴中,随后走到了屏风后。
“老爷。”
一转进去,一个暗卫就垂着脑袋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
李浔抬手轻嘘一声,压低了声音问:“他们呢?”
“掌印府的人都被公……”暗卫顿了一下,又道:“被陛下带走了,现软禁于城外的一座私宅,其余暗卫皆在宫外,只等老爷计划再做打算。”
“司内那边可有消息?”知道掌印府的人没事儿之后他心安不少,好歹都是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人。“东厂晏淮清又是怎么处置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是被晏悯刻意针对过的、指挥使已死的锦衣卫,也有一息尚存,何况东厂根大。即使明面上司礼监掌印李浔已死、东厂督主尚在眉州,却也并不代表可以任人拿捏。
所以他虽暂时不怕出太大的事情。当然,也难免会担忧东厂之人会受到牵连。
“尚未有任何处置。”
他点了点头,心也算是落下了一半了,又问道:“那可探听到了巫朝的消息了?”
“巫医师他是自己离开的督主府,带着他身边的暗卫一起走了。”暗卫说到这里,声音也变得没有底气了一些。“彼时被陛下的人混淆视听,便探听到了错误的信息。”
巫朝一事,若不是晏淮清的刻意引开,那就是对方早早地收到了消息,而后将计就计筹划出了一场骗局。
这次确实是他们大意失荆州,是他们都应该要长的教训。
李浔伸手拍了拍暗卫的肩膀,“吃一堑、长一智,此番你我都跌了一个跟头,皆需自省。”
暗卫点了点头,他也便不就此多说。
这些孩子年纪都不大,却并不轻浮莽撞,只需稍加提点便可。
“那巫朝又是因何离开?”既然跟在巫朝身边的那个暗卫也走了,便说明此番并非无故之举。“可有说过要去哪里?”
“不知。”暗卫颇为愧疚地摇了摇头。“那时都忙于子卯叔与……与陛下之事,一时不察,便失去了他们的消息。”
“还有原先跟在陛下身边的那个暗卫也不见了踪影。”
听到这里,李浔倒也不怎么担心了。“大抵也是被晏淮清给藏了起来了,且待我过几日旁敲侧击一番。”
不担心是不担心,却又开始疑心。
看到如今真的有些不太懂晏淮清的心思了,说恨他,却又不杀他。不杀他也就罢了,就说掌印府上上下下百口人,也未有被拉出来泄愤的。
那他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读不懂,确实有些读不懂。
“那如今朝中局势……”他正想再多问一些,怎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那边的晏淮清低吟了一声,似乎还翻了一个身。
他旋即将未说完的话吞进了肚中。
等那一阵声音过去了,李浔才俯下身压着嗓子对暗卫说:“今日你便先回去,与他们将朝中的局势先打探一番,特别是……现在的晏悯。”
“等再过几日,寻着机会了,你们再来。”
暗卫小幅度地点点头。
李浔回之,又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接着走出了屏风,接着走到了八仙桌旁,掂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口饮尽后又将门给打开,走了出去。
对着外头喊了声,“小玉小兰,可有熬药?”
开口的时候身侧一道细微的风拂过,可在这将明的天色当中什么都看不清楚。
“有,有的。”小玉从灶台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离得近了就闻得到那股子让人发颤的苦味了。“薛太医让我们时刻备着,说陛下醒了就得先喝下一碗。”
“嗯。”李浔收了心,将药接了过来。“是快要醒了。”
临准备进门的时候,又多补了一句。“他夜里觉薄,下次端的果脯先放在东次间就行。”
小玉哆嗦了一下,连忙应是。
果真不出李浔所料,一进屋就瞧见方才还睡着的人正斜靠在床头。
“陛下醒了?”一边说,他一边点燃了一盏烛火,是上次还未用完的龙凤花烛,屋内亮堂了不少。
他习惯了这些,晏淮清可未必能习惯得了。
随后端着药往里走,又顺手将八仙桌上的果脯也带在了手上,一并端到了床边。“这是太医开的方子……”
话还没能说完呢,就被对方给厉声打断了。
“太医来了?”
听着这语气估摸着是不太开心了,但李浔不识抬举,也不懂审时度势,直接开口道:“啊,是啊。”
“谁准许你叫太医的?”晏淮清蹙着眉,是极其不开心的模样。“朕何时准许的你?”
“我的好陛下,你都快烧成傻子了。”李浔这次不愿和病怏怏的晏淮清计较,只等病好了再说。
但这句话显然没能安抚住晏淮清。
他轻叹了一口气,又说:“我知晓你在担心什么,我确实不是个什么好人,但坏人的心也是肉长的,我就不能心疼心疼你?”
话音一落李浔就后悔了,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放在他时或许也不会怎么样,落在现在只是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