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千岁(227)
那幕后之人也真的猜到了他此举的暗藏之意,弹指之间又往上派了好些身着白衣的人。如此一来,局势变得越发混乱,被缠住的暗卫似乎也变得有些手忙脚乱了。
李浔知道时机到了,他再次对着暗处打了几个手势,重复了好几遍。
藏在暗处的暗卫给出了回应,随后就感受到一阵阵的凉风拂过,但若要去伸手触摸,只能发现那阵风早已从指尖溜去了。
他自己也紧了紧悬挂在身侧的希声。
要来了,他想。
半盏茶后,一片嘈杂又混乱的声音中突然传出了清脆悦耳的竹笛声,此音婉转,仿佛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将人柔柔地包裹着,在一片嘶吼之中如听仙乐般明朗。
隐隐有勾人沉浸其中之势。
他往旁看去,自己一手教出的暗卫倒是没什么反应,可那些侍卫们得动作较之从前却是凝滞了不少。而听了这声音的人皮傀儡,竟然比从前更为狂躁。
看来这个竹笛声包藏祸端。
一曲终了,他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出现了,不在任何一处,竟然是在那登云阁的屋檐之上站立着。
他一身渺渺白衣,身后是高悬的孤月,月色柔柔地洒在白衣之上,仿佛镀了一层光,墨色的长发被晚风轻拂,扫在脸上、缠在竹笛上。什么模样倒是没能在这昏暗的月色当中看清楚。
不过吸引到了李浔目光的,却是那人胸口悬挂着的一个金乌图腾,在月色的映照之下,金子也散发着灼目的光。
此景实在似曾相识,让他想到了秃鬼山那一夜的篝火,以及站在熊熊燃烧篝火堆上的人。
彼时那人从悬崖上一跃而下,他派人去寻找却一无所获,如此看来是同一个人?
登云阁的门窗他早已派人给封了起来,每一层又有人驻守其中,那人就是想破窗而入,也不得其法。
那人仿佛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足尖轻踏着屋檐,一步一步地落在了院中。
也正是在对方落在院子里得的那一刻,李浔才看清了这人的面貌。
他哼笑了一声,竟然是个老熟人。
作者有话说:
记错了更新时间,上一次更新的时候以为是星期三 ORZ.
第178章 【柒拾肆】斗(中)
竟然是半年前就死于他剑下的雁音。
雁音长了张稚气未脱的脸,如黑曜石般的眼中总是带着些少年的狡黠,笑起来的时很阳光,总能不自觉地感染人。
李浔依稀记得,那时晏淮清刚进掌印府,平日里说话做事总是带着些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对他和子卯也甚是提防,直到将小柳和小梅换成了他亲自取了名字的雁音和遥梦,才变得好了些,嘴角带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那时,确实没人能预料到他是挑拨离间的细作,也确实没想到雪中送炭的火腿饼中竟然夹着蛊虫。
他分明看见这个人死了,死前癫狂的模样犹在眼前,皮肉都炸裂成了泥,腥臭的黑水沾满了希声,擦拭了许久才没了气味。
没曾想今日他又忽然出现在了眼前,竟然还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那个前朝遗党。
雁音落在地面上之后没说话,径直朝着登云阁而去。
不过往前走了没几步,就被埋伏在楼阁周围的暗卫给逼退了回来,却也不见慌张,只是手中的竹笛轻轻一扬,吹出了几个不成曲调的音符,接着,暗处又接连飞出了好些个身着白衣的男子。
他们体型与雁音相仿,在身体转动之间,李浔终于看清了那些人的脸。
竟然都与雁音一模一样,甚至脸上微笑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他们在共用一张脸。
他们是他的傀儡。
不过与雁音相比,眸子却黯淡了许多,像是没有神魂。
如此一来,只要细细地观察,还是能够区分雁音与其他傀儡的。
然而他自己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根本不给暗卫留下充足的时间观察。
被召唤出的傀儡立刻上前迎战,身形轻盈、出刀利索、拳拳带风,好似根本不知疲倦、根本不怕痛,刀剑刺在肌肤上留下血痕,也没有让他们的动作产生半点变化。
难对付,比外面的那群人皮傀儡要难对付得多。
那些像是人皮傀儡的半成品,是不人不鬼不好控制的怪物,而眼下的这些有血有肉,已经无限于接近真正的人了。
局势一旦开始变得混乱,就能给有心之人时间去浑水摸鱼。
傀儡数量多,好几个缠着一个暗卫,让他们实在分身乏术,于是便可见在打斗的间隙中,有好些个白色的人影从中钻出,朝着登云阁飞驰而去。
李浔也不急,对暗处做了一个手势,接着院中就重重地落下了好些个侍卫,他们带着武器对着傀儡直捅而去。战况扭转,暗卫也有了时间和精力去拦住那些漏网之鱼。
眼下好似已经成功地阻拦了雁音第一波的攻击,不过李浔知道,这些都是用来欺瞒他们的假象而已。
雁音还没这么蠢。
他在暗中与暗卫长交流,将自己的后续计划重复了几遍,随后轻踩上了琉璃瓦,又跃上繁茂大树的枝桠,最终悄无声息地到了没什么人看守的登云阁北边。
此处因为宫道狭窄、地形偏僻,且离登云阁比较远,所以没派什么人看守,而两方都像是默契地遗忘了此地,所以这里相较于其他地方而言,要安静得多。
偶尔有几个走岔了的人皮傀儡,也被这里看守的几十个侍卫给及时处理掉。
晚风拂过树叶的时候发出沙沙的声响,单薄的枝桠随着微风在轻轻地摇晃,偶尔能听见几声鸟雀的啼鸣,伴随着振翅时发出的震荡。
他足尖借力,轻轻地跃上了一颗繁茂大树的枝桠,借着葳蕤的树叶藏住了自己的身形,然后在叶片与叶片的空隙之间窥视着动静。
因为离得有些距离,所以很多声音都传不到他耳中,不过他相信自己的猜测,也有耐心去等。
一炷香之后,李浔才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等的人。
先是附近的树叶不正常地晃动,接着是琉璃瓦细微的咔咔声,随后,他亲眼看见月色下泛起了一道不太明显的寒光。
下一刻,他足尖轻点飞跃了出去,与此同时抽出了腰间的希声,手腕一转便接下了那一刀。
险些被刺的侍卫一惊,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又被绊倒在地,瘫坐着不知起。
李浔也不管他,希声一转、手腕一抬,将那利刃给挑了上去,看似动作流畅轻盈毫不费力,实际攒足了力道,逼得那人往后退了半步。
只听得低哼一声,接着就是熟悉的、带着几分狡黠的声音。“别来无恙啊,九千岁。”
“哦,不,现在该尊称唱道皇后千岁了。”
李浔收回了自己的剑垂在身侧,又正身站立,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雁音。
雁音一身白衣胜雪,方才的竹笛悬挂在身侧,此刻手中握着一把短剑,而晏悯被他五花大绑拉在了身后。
“别来无恙,雁音。”他还了一个笑。
“我是真没想到威名远扬的九千岁,最后竟然甘愿雌伏于男人的身下,做一个有实无名的皇后。”雁音用着很拙劣的手段挑衅着李浔,不知是不是想看他失态,还是想拖延时间。“也真没想到公子竟然对你用情至深,我好不容易才帮他做上了皇位,最后竟然便宜了你。”
说到这,雁音微微偏头,抿着唇似乎有些羞赧地笑了一下。“不过你与公子能有今日,也得感谢我才对,那对鸳鸯蛊虫,我养了很久的。”
听他这么说,李浔还真的双手抱拳作了个揖,“好,那李浔多谢于你。”
于是主动挑衅的人挑衅不成,反倒让自己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些。
许久,才阴阳怪气、不甘不愿地回了句:“你若是真的想报恩,便让我将晏悯带走罢,总归公子恨他,他也不是个好东西,我将他带走不是正合了你们的意?于你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呀!”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即使心下不快也总有那么几个字含笑,带着一股天生能感染人的少年气。李浔不知道对方从前是不是就这样与晏淮清相处的,不过雁音在话语、动作中,他又捕捉到了另外一个人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