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千岁(141)
果不其然,他看着晏淮清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一些。
于是赶忙又补了一句。“何况,子卯叔和我掌印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在你手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都是清楚的。”
这句话说出来也还是没让对方消气。
“是,你当然清楚。”晏淮清嗤笑一声。
好,这笑又是跟他学的。
李浔无奈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把手里的药往前递了递。“陛下,喝药吧。”
晏淮清的脾气没落到实地上,自个儿也就发不出来了,坐在床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伸手接过了那碗药。
药凉了就会变得更苦,闻着味儿都教人发颤,晏淮清多看了几眼,也没说什么,唇碰着碗沿几口就将一整碗都喝了下去。
李浔见状,又将另一只手端着的果脯递了过去。
大抵是没有反应过来,晏淮清伸手在小碟中抓了几个,很快地将嘴塞得鼓鼓囊囊的。嚼了几口像是才反应过来,垂眸看了锦被一会儿,立刻翻身下床开始往身上披外衫。
看这一串动作,李浔脸上的笑也有些存不住了。
“外头的雨还没停。”他说。
但是对方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套好衣物就迈着步子匆匆走出了东暖阁,大抵也是走出了坤宁宫的。
盯着那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之后,李浔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转而垂眸看着手中的那一碟蜜饯,手腕用力掂了掂,又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没意思,真没意思。
做出的事儿没意思,可东西还是有味道的。
他抓了一大把,都丢进了自己的嘴里,嚼了几口觉得甜得有些齁嗓子了,便往嘴里灌了几杯冷茶。
茶也冷了,床也冷了,待红烛烧尽、一觉天明。
李浔伸了一个懒腰,翻身躺在了刚刚晏淮清躺过的地方。
-
晏淮清走出东暖阁的瞬间,就被带着湿气的冷风吹得一哆嗦,他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开始沿着檐下往坤宁宫外边儿走。
方才喝下的药的味道似乎又漫了上来,惹得他整个人都在发苦,于是含在嘴中的果脯又开始嚼。
嚼着嚼着,却觉得没滋没味。
还没走出去呢,就被小玉给看见了。
“陛,陛下,外头还在下雨的……”
他转头看向了急急忙忙想要过来给他撑伞的小玉,问:“是你们去请的太医?”
已经到了他跟前的小玉一激灵,直挺挺地就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磕了几个响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饶你无罪。”他是恨,但不是是非不分,此番也是为了他。“没有下次。”
只是李寒浔那张脸长得太艳丽,是见过一眼的人都忘不了的,何论宫中的太医?如今他尚未处理干净朝中的事务,此事被人知晓,总归是有麻烦的。
怕则怕那太医与他心不齐。
当时还想着过些时日再清算这些人,如今看来是要提早处理了。
“请的是哪一个?”他又问。
小玉眼见着他没有发怒,才又能将话说清楚。“请的是薛鸿远薛太医。”
“好。”他点了点头,心中也有了盘算。“你给我弄把伞吧。”
作者有话说:
特地提前了一天更新,为了告诉大家今天签到是可以领一个头像框的!!!
还有,今天是乞巧节,希望所有的女孩子都能有所得,都能勇敢、自由、无惧!
第115章 【拾贰】他
此时天光未亮,晏淮清到达了御门。
与此同时钟鼓司开始奏乐,锦衣卫力士撑五伞盖、四团扇,从东西两侧登上丹墀,立于御座后左右。又有内使两人,一人执伞盖,立于座上,另一人执武备,杂二扇,立于座后正中。
三通鼓后钟鸣门开,鸿胪寺高唱入班,文物两班齐头并进步入御道,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东上,两班齐进而后对着晏淮清行一拜三叩之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文武百官之声和在一起,响彻云霄,似乎将这周遭都震得颤了一颤,绕在人的耳畔往里钻,发出嗡嗡的声响。
看着两班之中乌泱泱、俯跪在地的人,晏淮清更能体会到什么叫做“俯首称臣”,而眼前的一切看着看着便会变得模糊,身子也不自觉地发麻。
这并非源于恐惧或是其他,而是一种几斤病态的满足。
怪不得权势惑人心,他想,万人之上无人之巅的位置确实会让人恍惚分不清自我。
但晏淮清不想要,从小就不想。
“奏事——”鸿胪寺的官员高唱。
班中有一文官轻咳了一声,出班后到御前跪下开始奏事。“陛下,叛军残党应除,久留终为祸患。”
“朕当然知道应除,然而他们由颓转盛实在可疑,如今又携兵北去有分割大晏之心,气势高涨,想要在朝夕之间除尽并非易事,或是爱卿心中早有想法?”晏淮清垂眸看着那文官,反问道。
叛军所指自然就是晏鎏锦与淑妃一党了,晏淮清早先将他们逼出,又借对方之手搅浑了京都的水,好借机上位。原本手中握着的军力也确实可以将他们反制镇压,谁知眼看着要拿下的时候,晏鎏锦一行人却忽而从他的手底下逃出。
实在可疑。
如今已经带着兵马北上了,不知在作何打算。
“朝中武官众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自是他们该报效大晏的时候了,依臣之见不如让一将军携兵追上,将他们给……”
“放你他娘的屁”那文官的话还没有说完,另一班的一武官便狠狠地啐了一口。“你说追就追?合着伙你在京都待着不会死就不怕死是吧,一身酸腐味,你懂什么是用兵打仗吗?”
被骂了的文官也不退让,贵在御下就回了个半身开始骂。
两人一来一回谁也不让谁,似乎全然忘了眼下是在上早朝,而大晏此刻的九五至尊还端坐在御座上。
太上皇无心朝纲已久,朝中群臣早就生出了自个儿的心思,肚子里藏的算盘是比谁打得都响。
常言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今日这文臣所言,不知是真的为大晏、为大晏的百姓做打算,还是另有所图,那便不得而知了。
只是晏悯能过容忍这些,他晏淮清是万万不能。
做皇帝并非他所愿,然而也绝不会敷衍了事,他总是要给这天下的百姓一个交代的。
今日早朝再多说也无益,让御史与鸿胪寺记下了这在早朝当中争吵的二臣,按律法进行了惩处后,便宣退朝。
鸿胪寺官员唱奏事毕,晏淮清离开了这里。
-
早朝罢,一日才算是真正的开始,待处理的事情也还有很多。
回到了乾清宫,甫一坐下,就有小太监说,太师邬修明正在殿外等着他。
他揉了一下额头,“将太师请进来吧。”
自打他与柴源进联系上,以不得公之于众的方式坐上了皇位之后,邬修明就常在他的面前叹气,仿若要用这些来时刻地地提醒他做了一件多么错误的、不光彩、不正当的决定。
晏淮清知道,但是晏淮清不得不做。
而他原以为以邬修明的傲气,在知晓他的作为之后会不愿再与他为伍,怎知对方也只是暗叹几声,未曾责怪、也未有怨言,仍旧扶他上位,并且助力良多。
当时的子卯叔,也是对方从南夷大将军手中救出的。
“老臣参见陛下。”邬修明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
他叫起了人,“太师免礼。”却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便是不用开口,他都能知晓邬修明要说什么,来来回回、翻来覆去无非就是那些话。
“陛下,与虎谋皮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需及时止损。”
邬修明让他觉得无奈而并非厌烦,很重要一点便是他懂得点到为止,每次并不会多说。
所以那么一句后,对方又说起了他事。“太上皇的那些人……也应当告老还乡了。”说着,邬修明在袖口当中掏了掏,拿出了一个文碟,打开了几寸,露出了里头密密麻麻的字来。“这些都是老臣今日闲着无事写的,陛下得空了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