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千岁(70)
按理说这声音也不算大,只是在这安静到诡异的院子里就显得格外清晰,那闷闷的一声砸,让他又有些发麻。
“是有人闯进来了?”戚春文显然比念生更在乎这个声音,只是与他想的不同。
赵含秀也有些着急,回头看了几眼。“好像,有东西,掉了。”这几眼也看出了些什么,那厨房骤然变暗了。“油灯,倒了、”
三人不过是说话的这一会儿,那厨房就忽然窜起了一簇烈火,眨眼之间又起了吞天噬地之势,卷着里头的东西熊熊燃烧。
“嗨呀,油、油。”赵含秀急得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在火光的照射下变得越发的怪异。
“真是蠢,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你的油。”戚春文难得有些情绪,“还不快点救火!别把香料烧了。”她拿着锹子铲着院儿里的泥往里砸,赵含秀也动了起来。
念生也不知道这对自己是好是坏,不过装也要装出点着急的样子来。“我来,我来。”他站起来捋起了袖子,提着旁边放着的木桶就跑到了院角的大缸处。
只有一个还装着点东西,他立刻盛满了一桶,三下五除二地就是隔着窗户泼到了那火根处,谁知那火不但没有小一些,反倒烧得更烈了,于是又泼了个两三桶。
怎料那火燃得更甚,居然沿着泼过去时在地上留下的水迹,一路烧了出来。
“这是个什么事儿啊?”念生还没见过这样的怪火,退后了几步拉开,又想再去装一桶。
戚春文看见了眉头狠狠地皱着,“你别碰缸里的,那不是水。”一张脸被火光照得半明半暗,似乎皮肉都在随着火堆一起扭动。
“好,好。”念生眼眸一转,心中有了些猜想,高声说:“让我去个隔壁借点水来。”
随后提着桶大步流星地往外面走,装出一副急匆匆的模样。
但一到了院外,他就去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左右环视了一圈发现没人之后,低声开了口。“是你俩放的火不是?”
没人出现也没人答话。
“哎哟。”还没说下一句呢,他就感受到自己的脑袋一痛,竟然是被拔走了几根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拔我头发作甚!”他捂着脑袋愤愤地从鼻中喷出了几口气。“你们放的火那我就不救了,这俩母女也太怪了一点。”
在原地又歇了两口气之后,他才慢悠悠地往院儿里走,到了院门口又做出一副急匆匆的模样,连跑带喘的。
这火比他走之前又大了一些,已经卷上了厨房的顶上的草棚,还烧了一些到住人的厢房处。
“这门怎得都是关着的!”念生把桶往旁边一甩,从墙根下拿了一把小花锄,也跟戚春文一样勾着泥土去盖火。
只是这么一点土扬上去,眼前这一寸的火给盖灭了,那边又烧起了一大块儿,止不住渴、停不了火。
戚春文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恨恨地把手里的铁锹丢在了地上,抱起了架在院子里的竹筛。“先把东西给带出去,快点!”
赵含秀急得发出了几声怪异的低吼,也学着戚春文开始抱东西。
念生可不能让她们如愿,暗卫既然要放火烧别院,就说明这些东西大概都是老爷和公子不需要的,他们都不要了,哪里能让她们再得。
趁着她们抱着第一框出去的空挡,念生从草棚上拔了几根稻草,引着火丢到了那些香料中间,这些东西又干又燥,根本不用费什么工夫就烧了起来。
而他运气又极好,此时正正好好地吹过了一阵风,那火烧得更裂了,两间厢房无一幸免地染上了火。
他乐得咧了一下唇,这下就好解释了。
听着母女二人的脚步声近了,似乎是要走近院子,他又装出一副也要抢救这些香料的意思,解了一件外衫去拍香料上的火,又做着想抱不敢抱的姿态。
“戚姑娘、赵姨。”他转头看向走进来的母女二人,“坏了,坏了啊!刚刚一阵风把火吹过来了,这可怎么办。”
赵含秀急不可耐地扑了过来,用手不停地拍打着香料上的火,像是一点也感受不到疼似的,眼里心里也只有这些东西了,而戚春文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她面上的表情如丧考妣,急得原地直跺脚。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念生暗地里嘿嘿地笑了一下。
自己费劲巴拉地帮了她们那么多次,戚春文也没个什么表情和表示,还总喜欢不阴不阳地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没想到这么在意这些香料。
这次不用老爷和公子教他了,就是他自己,也看出了这事儿不简单了,这些香料对她们而言不简单了。
不过也就是站了偷偷乐了那么一下,不敢不做什么,怕被看出来,于是圈住了赵含秀的肩把她往后拉,嘴里还着急忙慌地说:“赵姨赵姨,还是人重要啊,别被这火烧了自己。”
“放开我,放开我。”赵含秀扑腾着,那火光映在她的眼里更杀红了眼似的。
她叫得越厉害,念生拉得越紧。
眼见着这火舌一点点地吞噬掉了眼前的东西,火光窜出了墙几丈高,把这半边天都照红了。
念生觉着这事儿也不能再继续看乐子了,长井坡的院儿连得都还算紧,这里烧了不要紧,就是别殃及无辜烧到了别的地方。
他正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院外响起了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的“走水了。”不过片刻,院门被踢开了,只见得是好些个平民扮相的人提着水桶跑进来。
大抵又是暗卫的手笔,他们估计也算好了这些事情。
这一桶接着一桶的水泼下来,可是比傻呆呆地扬土好用得多,但大抵有刚刚念生泼了不是水胜似油的东西的功劳在,那东西被冲开了,火也顺着往旁边烧。
虽然没那么大,但也还是有,那个离得最远的、他们方才吃饭的草棚也还是被烧了起来,一下就烧个精光了。
引得好些个人提着水桶来灭火,火灭了,泥土被淋得湿透了,和成了一滩泥潭。
“我的,香料!”赵含秀看着那些被淋湿了的,却又是烧成了碳棍的香料吼叫了一声,不知从哪里爆出的力气,居然生生地把念生给推开了。“啊啊啊——”
他一时不查,脚下的泥水也又湿又滑,让他没能站住,往后退了几步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哟哎哟。”念生一下给摔懵了,“什么东西硌了我的屁股。”
他揉着屁股由坐转蹲,低头去看刚刚那个硌了他的东西,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之后瞪大了眼睛。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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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浔收了手中的绢帕,团成一团丢入了铜盆中。“这个时候追的应该是那些买香囊的人。”
李重华算是彻底明白了,想事情没能想得周全,只懂得顺着事情的走向去查,平白让人牵着鼻子走了。
万幸为时不晚。
又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捋了一遍,便又让他找出了一些还没能想清楚的事情来。
“那香囊到底是有什么用处的呢?”他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在《密诡簿》中见着,也只是说做人皮傀儡的时候加入,可去除腐臭之味。”
“如今这人皮傀儡不做了,这些香料也无用处了才是。”说着,他又回到了早些日子前的那个疑惑上。“总不能真的只是为了赚取银两吧。”
答案到底是或否,他们的心中都有定数。
只是目前掌握的、有关于人皮傀儡的信息实在太少,什么都不知道那什么也推不出。
更何况他们见过的、且仅见过的那一个人皮傀儡雁音,其实和《密诡簿》中记录的也大有不同。书里写着“终与常人有异”,可李重华与雁音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里却是没有发现异样,倒是与常人无异了。
怪异,处处都透露出怪异。
那些制造人皮傀儡的人又施加了什么东西?这些异化了的奇门遁甲之术在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南疆巫术与蛊虫是否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都用这些东西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