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千岁(80)
“是,也就十多日之前,大致酉时、戌时的样子,但也没吃着,那火就燃起来了。”
像是后知后觉,念生反应了过来。“我我我,我可是清白的啊!”他着急忙慌地磕了一个头,“太平街西街口、长井坡那一块儿的都是知道的,我帮了她们母女好几次,这才结下的人情,也才会有吃饭一说。”
“这次刨灰也是的,想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母女二人也不容易,能帮帮就帮帮。”
“嗯,本官知道了。”那掌刑千户又做了个手势,一旁的番子就把塞在戚春文嘴里的布团就被扯了下来。
“戚春文?”
戚春文没再开口骂人了,但也没回掌刑千户的话,沉着一张脸侧坐在地上,阴恻恻地看着身旁的念生。
念生没往她那边看,又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了挪。
这边还没来得及问话,就有一番子急匆匆地从堂外走了进来,对着堂上的掌刑千户说:“千户,户部尚书戚永贞说是要一同来看审。”
戚春文的面色变了变,沾染了几分喜。
第67章 【陆拾柒】白骨身份
那掌刑千户挑了挑眉毛,往屏风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摸不准主意,毕竟戚永贞的身份放在这里,比他大了不知道多少个品阶,说是完全不在意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但东厂审案,怎么着也算不上一个户部尚书的头上去,就算是亲生女儿,这也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好戏开场了。”李浔凑到了李重华的耳边,压低着声音笑着对他说。
而后又对着堂上的掌刑千户做了一个手势,掌刑千户了然,对着那番子道:“到底是亲生的,把女儿教成这个样子,戚尚书想必心中也有愧,想来亲眼看着得到正法也无可厚非。”
“将人请进来吧。”掌刑千户摆了摆手,“戚尚书大义,好好对待。”
戚永贞就这么被番子毕恭毕敬地请了进来,安了个太师椅在侧堂,给了一个能瞧见事儿但又说不上话的地方。
“父亲,父亲。”见着戚永贞进来了,戚春文的情绪有了很大的波动,手还被缚着,就急匆匆地想要跪行过去。
戚永贞斜斜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甚么好戏?”李重华看了几眼后回问了一句。
李浔对着身后的番子招了招手,让人给他提了一壶冷茶来。“当然是一出大义灭亲的好戏。”
“肃静!”掌刑千户醒木一拍,打断了戚春文的认父大戏。
前头问念生的那些话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戏做足之后就开始问戚春文了。
“戚春文!”
“那院中埋的白骨是何人的?”
戚春文没说话,除了被带上来之后的那几声骂,她就没再对他们说过其他的话。
“大胆戚春文,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还竟敢藐视东厂。”掌刑千户怒而丢下了一个令签。“来人,上拶刑。”
“我爹就在这里,我看你们谁敢?”刑架拿上来的时候戚春文疯狂挣扎,眼神投在一旁的戚永贞身上,里头满是期盼。“我爹是户部尚书,我爹是户部尚书。”
李重华在屏风后看着是摇头叹了一口气。
她这么喊叫,深好面子的戚永贞能应允了她才是奇怪,怕是心中早就厌恶透顶这个所谓的女儿了吧。
果不其然,任凭戚春文再怎么嘶吼,戚永贞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甚至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都没有几个。
“啊啊啊——”拶刑动上,即使是戚春文这样寡淡的一张脸也扭曲了起来,身体被番子压着,不住地在扭动颤抖。“痛啊,痛啊。”
这些痛呼也是引得围在堂外的百姓一众哗然,只怕是今日之后东厂狠辣的名声更甚了。
“被你埋入院中的白骨,生前大抵也如此痛呼过。”掌刑千户冷笑了一声,“还不快如实招来,那白骨到底为何人?”
戚春文就是不说,戚春文还是不说。
她已经痛得匍匐在地上,冷汗打湿了鬓边的发,身体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可就是什么也不说。
掌刑千户逐渐失去了耐心,便拿着调查出来的案纸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既是读给戚春文听,也是读给堂外的百姓和堂下的戚永贞听。
里头详细地写了番子刨骨时瞧见的所有,那泥土的颜色、味道、形状,白骨的形状、痕迹,又有记仵作验骨之后给出的结论。
“所以那草棚底下埋着的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被敲破了脑袋而死的女人。戚春文,本官说的对或者不对?”
听到了这么详细的东西,戚春文不复从前的淡定了,她面上显露出了不可自抑的慌张,即使戚永贞从未抱养过她,她也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而这个女人的身份嘛……”
掌刑千户的话还没说完,戚春文就慌慌张张地开始回答。“只是一个婢女,只是一个婢女,是我杀的,是我杀的。”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跪着往前走了几步。“一个被我杀死的婢女。”
她这一番态度的转变实在有些突然。
李重华捧着茶盏沉思了一会儿,想到了那个死在了秃鬼山的人皮傀儡,也就明白了戚春文何故如此。
若是这个白骨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了,人皮傀儡便不好解释了。
所以她宁可上前去定罪,也不愿意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展露在人前,看来背后确实牵扯良多,是宁愿死也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
“婢女?”掌刑千户冷笑了一声,“你们母女二人都宅居清贫,甚至于都要做女红绣品换取银两了,又哪来的钱财去买婢女?”
“若要真说有,那是从哪个人牙子那买的?何时何地?又是何故将她杀害藏尸于院中,你且一一道来。”
这些问题她又哪里答得出,知道几分内情的都看得出这是戚春文胡编乱造出来的。
怎料她慌慌张张之下倒也真的说了些什么。
“半年前,就在半年前,我从太平街东街的人牙子刘梅那里买了一个婢女,她不听话,惹得我生气了,一怒之下便将她砸死了,而后埋进了院子里……”
李重华在屏风后听着这些话,与李浔对了一个眼神。
戚春文现在是慌不择路了,将雁音身上的事儿给抽了出来弄在了这个凭空捏造的婢女身上。
“我又怕下雨曝晒地会将那尸骨展露出来,于是便在那上头修了一个草棚,又架了桌子在上头,不让人起疑。”
说到婢女身份的时候支支吾吾含糊不清,但谈及如何处理于是如何掩盖的时候却事无巨细。
掌刑千户面上的表情也没变,直接大手一挥。“将那人牙子带上来。”
“戚春文,你且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说完,旁边的番子就带了一个妇人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面上也没有什么慌张的神情。
李重华见她也眼熟,这人牙子进出了好几次掌印府了,雁音也是从她的手上过的。
“草民刘梅,见过掌刑千户。”行了一个礼之后,她就开始讲起了大家想听的内容。“戚家小姐在半年前确实在我这里买过人,但不是个姑娘,是个小子,那小子待得时间也不长,她们说是性子太跳脱了用着不好,便退了回来了。”
说完之后,她还呈上了当时与戚春文签订过的契约文书。
刘梅三两句就将话说清楚了,也就是三两句戳破了戚春文的谎言。
由此戚春文彻底地慌张了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被什么吓到了,身子倏地开始微微地颤抖,接着眼睛空空地在周围寻找着什么,发现周身什么都没有,就瘫坐在了地上。
“再说你母赵含秀……”掌刑千户没给她喘息的机会。“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她是否知晓?如今她身处何处,我们东厂的人翻了个遍,也没能找着她。”
“不是,不是!”戚春文听到了赵含秀的名字之后高声地尖叫了起来,“我没有,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