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千岁(44)
“没事儿的,嗯哼?”司内又靠近了一些,散出了几分和李浔如出一辙的蛊意。“大皇子宅心仁厚,在他府中出了什么事儿,他也不会不管顾的。”
李浔推了一下司内的肩膀,“多大的人了,离我远些。”
司内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却未开口,只是顺应地往后退了退。
李重华刚想顺着这个坡将话说了出来,只是晏鎏锦就不知从何地出了来,又插了他的话。“司厂公说得对,可是生了什么事儿?”
晏鎏锦今日穿得喜庆,面上是掩盖不住的红润喜色,像是真的有多喜欢这个儿子。
众人起身对他行了个礼,李重华随着李浔不大不小地躬了一下身子,晏鎏锦也没有显出在意来,笑着让他们免礼。
“重华,可是生了什么事儿?”晏鎏锦又问了一遍。
听到对方这么叫自己,李重华微微蹙眉,看了一眼李浔,发现对方没有什么表情才迟迟地回话。
“多谢大皇子关心,大皇子仁厚。”他作了个揖,清了清嗓子。“不过是方才被贵府的侍卫拿剑指着吓了一跳,没回过神来。草民不过一普通百姓,哪里见过这样锋利的剑刃。”
“哦?还有这样的事儿?”晏鎏锦还没有说话,司内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站了出来。“这侍卫真是有违大皇子的教导,竟这样的没有规矩!”
“诶——”李浔又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抬手让司内噤声。“大皇子朝中事务繁忙,近日又喜得贵子,哪里能处处都管顾得到,是那侍卫自个儿没有学好规矩罢了。”
这师徒两人一唱一和便给侍卫定了罪,每一句都似乎在为晏鎏锦辩白,可如此一来也令晏鎏锦无法为侍卫开脱些什么。
“是本皇子教导无方了。”晏鎏锦应得很快,笑得也很温和。“待今日过后定要好好得责罚一番,给重华和掌印一个交代。”
李重华半抿了一下唇,决心今日有人撑腰,那有些气撒出来也没有什么。“草民没有读过什么书,只能说大皇子是个顶好的人,即使我们这样的无名小卒都是挂念着的。”他看着晏鎏锦,“哪怕是上次重云山庄大皇子失手打碎的那个玉壶,都记了许久。”
晏鎏锦面上的笑意敛了敛,一时没有说话。
眼见着氛围有些怪异,李浔就轻笑了一声,对着他招了招手,说:“重华,被吓着了话怎就变多了?”
“大皇子,老爷。”李重华又行了一个礼,“是重华失言了。”
晏鎏锦这才又开了口,“哪里的话。”而后轻咳一声,扫了一圈周围来赴宴的人。“上次重云山庄错过了,今日便借着我的喜宴再给诸位介绍一遍。”
“这位是我们李掌印找的贴心小奴李重华。”
小奴,小奴,这两个字晏鎏锦咬得也重,倒是比李浔更想坐实了他的身份。
他听得有些愤恨却又无可奈何。
这天底下除了皇帝之外的,最有权势的两人都承认了李重华而今的身份,那其他人便是不认都不行了,自此哪怕顶着这张脸,谁也都不能再想起废太子晏淮清了。
“哈哈哈,有劳大皇子了。”李浔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笑,“只是今日是大皇子庶长子的喜宴,浔还是不喧宾夺主了。”
晏鎏锦说着赔礼,又请人送了好些珍稀的瓜果过来。他与李浔两人又互相客客气气地托了几句,这件事情也算谈完了。
李重华一直站在一旁听着,说完后忽而李浔将他拉近了一些,对他说:“如今大皇子来了,这位子你可是再坐不得了,要让给大皇子的。”
这个让字,倒是用得巧妙,他心想。
“你可再去园儿里逛逛,瞧着这个时辰能不能再遇见些什么想见的。那些侍卫得了教训,定不会再吓着你了。”
他眸光一闪,心下明白了李浔在说些什么,便急急地告了声退。
作者有话说:
原先的称呼朝代不太对,改了一下。
第38章 【叁拾捌】已逝旧魂
李重华说不清有多久没有见到晏泠河了,想要往回算的时候,过往的那些日子就变得模糊起来,记忆里的人也就成为了一个看不清的影子。
但最后所有的一切又都汇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他的妹妹似乎变得更加的瘦弱了,也不知这段时间都经历过些什么,是不是知道了晏鎏锦有意将她推给南夷和亲,又或者因为已死的废太子在伤神,或者是其他。贤妃将她照料得好吗?可身上的月华裙似乎有些旧了,头上的花簪也不是时兴的样子,是不是又被宫里那些奴才欺辱了……
他有太多太多想说的话了,可如今已经没有身份再开口。
“你是谁?”晏泠河却忽而转身问他,不远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让她半张脸都带着暖意。
“我……”李重华张了张嘴,又什么都说不出。
他怎么能,怎么能对自己的妹妹说出,他是李浔小奴这样的话呢?
“喔。”她走近了几步,似乎将暖意带到了他的身上。“我认出来了,你是李掌印身边的人,方才大皇兄向众人介绍的时候,我也在角落听着。”
“是,我是。”听着这话,李重华心中泛起了些苦涩。
“但你叫什么名字我没听清,你可否再与我说一遍?”
“重华。”他应当是叫晏重华,却只能说:“李重华。”
晏泠河微微垂眸,薄薄地吸着气,像是在这雪夜里颤抖。“重华,这是一个好名字。”
是他们的母后取的小字,确实是个好名字,然而他却不得不说:“是老爷取的。”
“嗯。”晏泠河轻轻地笑了一下,“李掌印是有大才的。”
李重华却笑得有些勉强了,“那你呢?你又是谁?”
“我叫晏泠河,他们都唤我雍和公主。”说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她很平静。“泠河是我母后给我取的名,雍和是父皇给我赐的号。”
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要是一副惊讶的模样,而后慌忙地行礼。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但半途便被晏泠河拦了下来。
“这里又没有别的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客气?”她说,像是根本就不在意这些虚礼。
两人都不是善言、活泼的性子,往日里相处也只是寒暄过后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事儿。不过亲兄妹,这样坐着也是得当又舒适的,如今的身份却难免有些凉了场的尴尬。
好一会儿后,晏泠河才又说:“有没有人与你说过,你长得像一个人?”
“老爷没说过,其他人也就不说了。”李重华觉得有些疲乏,承受不住般靠在了一旁的梅树上,兜了一大帽的梅花。“不过,兴许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哈哈。”她忽而笑出了声,有些快活。“这下倒是不像了。”
“嗯?”
“他总是小心翼翼的、总是克己复礼的。”说着,她忽而摘了几朵旁树上的梅花,不过轻轻揉搓了一下,花瓣就成了花泥,于是索然无味地丢弃在了地上。“但这些礼教总是会让人变得不开心的。”
“是,是这样的。”
“所以我说你和他不像了,因为你比他要开心。”
开心吗?李重华自己说不出来,他没有办法回答。
“不过也可能是我不够了解你。”晏泠河又补了一句,“但我是希望你要比他开心的。”
李重华也希望晏泠河开心,一天比一天过得更开心。但留在宫里、被卷入这些风波之中就不会安宁,所以他才要留在李浔身边,做奴做狗都好,只需尽了全力地让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晏泠河当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继续问:“你不问我他是谁吗?”
“不问了吧。”李重华摇了摇头,“如果我该知道,老爷会与我说的。”
“说的也是。”她喃喃道,忽而又抬头问他。“那你不问我他现在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