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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重圆(263)

作者:一只小蜗牛 时间:2025-08-01 21:43 标签:重生 强强 HE 宫廷

  也是英雄所见略同,狄庆方见陆宁远大营实在滴水不漏,果然打起断其粮道的主意,因是呼延震所提,便由他率部前去。
  呼延震慨然领命,谁知竟然遇见了陆宁远。见到他的那刻,呼延震马上便明白,雍人早有准备,自己是落入圈套中了,可他丝毫不怕。
  陆宁远就是全军出动,也不过万把人,何况他营中并未空虚,不然早被狄庆侦知,伏兵至多只有三千人,他有一千精兵,足以破敌!
  两人虽然是老相识,见面也不寒暄,即刻开战。
  陆宁远担忧拖得时间长了,被狄庆大军包围,力图速战速决,呼延震也怕狄庆过来,自己不能独得歼敌的首功,因此同样利在速战,几乎是刚一交手,两边马上就杀红了眼。
  呼延震劫粮是在夜里,两军都打着火把,后来火把散落一地,烧着粮车,登时腾起冲天火焰。呼延震幸灾乐祸,因火光中看不见陆宁远在哪,便大声喊道:“你粮草被烧,一会儿就是侥幸逃得性命,也离死不远了!”
  陆宁远不出声,借着张大龙左冲右突吸引夏人注意,不声不响已杀至呼延震的马后。呼延震一惊,后面的话就没说出来。
  陆宁远心知以狄庆的精明,戏做假了只会弄巧成拙,便没有提前调换粮草,眼下烧掉的都是真正的军粮,但他营中粮草尚可支撑半月,便狠心以此为饵,力求能歼灭夏人一路。
  呼延震马上挥刀相抗,没让他偷袭得手。
  “好瘸子,咱们到底又见面了!”
  他记得陆宁远有一条腿使不上力,在马上重心不稳,便招招式式都使得势大力沉,想把他击下马来。交手不一会儿,他便察觉陆宁远右手使不上劲,甚至比两年前还不如,暗道:今日合该你死在俺的手里!当下同他缠斗愈急。
  陆宁远从上一世便知道他是一把好手,偷袭不成,本来该暂时后退,但眼下战况焦灼,他兵力两三倍于呼延震,仍一时无法取胜,怕自己一旦后退,呼延震率军随上,冲击其阵,便只得同他周旋。
  他只凭左手,颇感吃力,从前与呼延震共握一枪,突然松手,摔呼延震下马的诈术也无法再使第二次。偏偏呼延震瞧出他身为大将,手脚都有残疾却又亲自冲阵,招招划下都是杀机毕露,陆宁远抵挡不住,便使了一拖刀计脱身。
  他身上几处负伤,战马也已经伤重,便换了一匹,翻身上去,坐在鞍上,左手使劲摁了摁腿。
  呼延震眼瞳带点绿色,让火光一照,颇为引人心惊。他瞧见异状,冷笑一声,正要出言相嘲,却见自己与陆宁远厮杀的功夫,整个左军已经都被人吃掉了,是谁干的?
  他又惊又怒,顾不得去细究原因,见雍人一员勇将率队又直扑自己后军,忙去抵挡,那边,陆宁远却是又跃入战团,扼吭拊背而来。
  这一战呼延震打得左支右绌,辛苦非常,大出意料,陆宁远却也是强弩之末,拼死支持而已。
  狄庆所率乃是夏人真正的精锐,这次悍然南下,直入腹地,锐气正盛。他人数虽多,却也打得十分艰难,不仅迟迟无法将呼延震歼灭,兵士伤亡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一番死斗下来,总算杀伤数百夏人,他心知狄庆主力随时可到,只得自己亲自断后,下令收兵回营。


第185章
  “到底让他给跑了!”
  回营之后,张大龙把头盔一摘,狠狠掼在地上,恨声道。
  黄天艽在这战中留守本营,见他率军回来,连忙问:“如何?”
  狄庆大军已在调动,看来察觉了呼延震处的情况,黄天艽按陆宁远之前的安排,暂且按兵不动,但一旦确定了狄庆的动向,发觉其主力是往陆宁远处去,他便不得不倾全营而出,接应陆宁远他们回来。
  幸好派出去的伏兵大部已经回来,黄天艽看张大龙面上神情,便知此战不利,但具体如何还是不能不打听。况且——
  “怎么不见都指挥使回来?”
  张大龙狠灌了一壶水,拉着黄天艽道:“走,和我回去接应!”
  黄天艽看形势危急,没有多问,马上整部随他出营。
  到半路上,他才得知陆宁远身为主将,却竟然亲自断后,这等闻所未闻之事让他不由大吃一惊,忽然明白了当日所见他那三百旧部为何作战时能如此奋不顾死。
  但没让他惊讶太久,张大龙将作战经过略略对他说了,见这样都不能大败夏人,只堪堪杀伤数百人,自己这边也损失过剧,黄天艽心里不由梗住一口气。
  陆宁远和他那些旧部给他留下的印象颇深,在他看来,天下敢战能战之士莫过于此。可就是这样的军队,同夏人硬碰硬,竟还免不了一场头破血流,怎能不让他心惊!
  他从军以来,一直在湖广为将,凭战功一路提拔上来,但从未见过夏人,每每谈及北边半壁江山沦为夷疆,他都暗暗切齿,常对人道:“设使国家用我,我必破此贼!”几个同袍弟兄也都纷纷附和,皆以为不得志。
  今日再想到此话,黄天艽不觉脸红耳热,方知天下之大,实非一井所能窥之。
  正赶路间,前面一彪人马且战且退,正是陆宁远。
  因狄庆援军前锋已至,他被困战团,突围不得,张大龙见了,爆喝一声,抄起两根铁槊打马便往前去。
  黄天艽连忙跟上。但见张大龙手持双槊,麾下那匹披了铁甲的神骏黑马如铁山一般直入夏人阵中,有人来挡,被张大龙一槊一个,搠死在地上。
  黄天艽在后面看了,胆气不由为之一张,忘了其他,同样杀入敌阵,从夏人军中救出陆宁远抢进营中。
  回营之后,夏人犹在营外挑战,大声吵嚷不休。黄天艽没理会他们,想要搀陆宁远下马,却被张大龙赶在前面。
  陆宁远一身是血,但因为穿了盔甲,料来受伤应该不重,下马时候却踉跄一下,一手扶住了张大龙肩膀,另一只按了按左腿,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疼痛之色,马上又恢复如常。
  黄天艽这才想起:啊,他是个瘸子。
  和之前不同,他这念头生出,没有丝毫嘲笑之意。之前刘骥就总当着他们对陆宁远以“瘸子”相称,所以即便事先从没见过,黄天艽也知道陆宁远腿上好像有什么毛病,与常人不同。
  可后来那一日一夜两战,陆宁远打得他心服口服,他便不由忘了此事,之后朝夕相处,陆宁远虽然有时走路与别人不大一样,但他因为心中崇敬,也下意识地当没看见,直到这时才想起这码事来,心中愈发生敬。
  刚才他接应时,因为离大营不远,已称不上什么恶战,却也是刀对刀、血对血,在他半生戎马当中,可说几乎不曾经历过这般血战。
  无论他怎样鼓勇上前,夏人只是不败,偶尔被冲得稍退,马上又围上来。有时眼见着一队夏人已被他们杀伤近半,剩下的人却仍然全无惧意,连一点犹豫都不见,只是横刀跨马迎头而来。染血的刀、染血的马、滚滚的马蹄声如同山崩海啸,几乎就要从他头顶凌躐而过。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敌人,也不知道他们为何就是不败,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两边一次一次交锋不知多少回,好几次他心胆欲落,若是只有自己,早已败退,但见陆宁远、张大龙他们仍在死战,才又将牙一咬、心一横、胆一壮,又顶了下来。
  如今收兵回营,他一身是伤,但心跳得快,这会儿还不觉着疼。追想刚才一战,固然打得艰难、士卒损伤亦大,却有股平生从未有过的意气充塞胸臆,纵然浑身浴血,却只觉痛快而已。
  遥想平生种种,竟好像全是虚度,他直到现在才知,大丈夫杀敌报国,当如是哉!
  陆宁远把盔甲卸下,露出里面血沃的内衬,不急着包扎伤口,坐下缓了一阵,道:“不能再这样打了,朝廷有没有诏令发来?”
  军校答:“没有新的。”
  陆宁远又问:“熊文寿还是没动?”
  军校答:“没动。”
  陆宁远不说话了,眉眼向下一扫,山一般沉静肃穆下来。
  张大龙道:“我去清点伤亡人数。”
  此事本来该是李椹干,但前一阵李椹被陆宁远派往京城,只能由他代劳。陆宁远闻言点点头,见韩玉打来热水,便脱下上衣,开始清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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