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我被伴侣逼成战神(256)
“他们会让你见到你此生最不想见到的画面。”
沙曼云。
他亲爱的、早已经死掉的雌父,沙曼云。
恭俭良抓住自己的头发, 头皮撕扯带来的疼痛让他清醒,一并带动视野慢慢恢复健康。甚至背部撕扯翅膀残留的痛觉,开始复苏。十根手指头,冰凉得要掉下来,还不如泼了热血的刀刃。
“是假的。”恭俭良哈出一口气。白雾升腾之间,他在今日的冬雪和二十多年前监狱里的冬天里徘徊, 低声重复着说道:“都是假的。”
沙曼云早就死了。
这个雌虫早就死在监狱里, 就算对方没有死, 也永远都出不来。
“你杀不死我。你杀不死我, 你杀不死,杀不死——没错,你杀不死我。”恭俭良声音越来越急促,到最后,那一句“杀不死”扭曲成呢喃。他的双瞳睁大,长长的睫毛挂住额头上滴落的血迹,不知不觉中手指从“抓”变为了“抠”,硬生生抓出两道血迹,蜿蜒的形状恰似雌虫的虫纹。
都是假的。
我已经长大了。
恭俭良想着,他举起刀,自认为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被雄父保护在身后的孩子。他冲了出去,在直面那个可怕的雌虫瞬间,所有的恐惧都变成胜利的欢喜,潜意识里无声的赞叹伴随“杀死亲父”的勋章,令他昂起头颅!
他会杀死沙曼云。
他要杀死沙曼云。
他绝对不会一刀爽快地砍掉对方的头颅。他要和小时候一样,拿着一块白布盖在对方的脸上,可能是被褥,可能是枕头,在重力的作用下,双臂压下,看着上面映照出雌虫的五官,目睹自己被抓挠出血印的手腕,对方疯狂踢踏却无能为力的双足——
是的。
只有这样。
他要杀死自己的血亲,这就是意义的所在。
“死!”恭俭良的头发向后飞,他高高跃起,起跳的一瞬间,双膝彻底承受不住痛苦,发出彻底的“嘎吱”声音。而这一切都不被雄虫所看中,他惊愕地低头,与地面记忆里的雌虫对峙。
这是恭俭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雌父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好吵。”
这也是记忆里,雌父为数不多被他听到的话。
轰——下一秒,像是预演过无数次,雌虫双膝微屈,腰肢拧出一个有违常理的柔韧度。在滞空状态上的恭俭良眼中,这就是随风而动,迎面至上的纱布!细腻的质感捶打到脸上,在丝滑脱落的瞬间,危机乍现。
沙曼云的刀刺入恭俭良的刀。
两者在半空中短促地交接,惯性拉扯两人撞在一起,刀刃由此逼迫入彼此的肉中。
恭俭良的刀砍向沙曼云的胸口。
沙曼云的刀压进恭俭良的肩膀。
双方谁都没有放弃,谁都没有再说话,父子之间死寂到呼吸断裂,直至恭俭良吐出一口血雾,摔倒在地上。
他伤得太重了。
先前为了逃离寄生体的吞噬,活生生切除掉自己的双翅;后来脑壳又受了一记重伤,声音和平衡性均受到了破坏;如今沙曼云出现,像是要给他心灵和身体上的最后一击。
【他们会让你见到你此生最不想见到的画面。】
恭俭良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的雌父沙曼云据传是体质方向超强的基因变异者,这一特征被证实遗传给了自己。基因库的人因此对他垂涎已久,数次想要把年幼的他带走,研究变异基因和精神状态。
雄父不肯。
“雄父。”恭俭良握住刀柄,他照常一挥,眼前闪过急促的白光。刹那,他什么都听不见,耳朵里只剩下风声。是背部严重的钝感,和摔在地上后久久未曾散开的失重感,重新换来清晰的意识。
雄父当年,见到了什么?
雄父是不是猜到了这一幕,所以才一直让自己不要释放精神力?
恭俭良抬起手。在最危急的时刻,他相信自己的刀。他相信自己可以杀死沙曼云。他已经承认自己和沙曼云是一样的残忍、一样的凶悍、一样的可以对雌君和孩子下手。
他理应和沙曼云一样强。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恭俭良抓住了。他抓住刀,颤颤巍巍将刀身插在地上,扶持着起来。
刷。
浑然一空。刀身尽数破裂。恭俭良猝不及防,第二次摔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刀身碎片,宛若珠帘上断裂的串珠,蹦跳着打在恭俭良的身上。
一只脚,踩在恭俭良的侧脸上,缓慢地避开血污,将他翻了个面。
沙曼云干干净净地看着,他的双刀没有收起,用刀尖微弱得拍打恭俭良的脸,问道:“温呢?”
恭俭良咬住下唇,他闭上眼睛。
他不想去想为什么,身上流淌的血,扎进的刀片,断裂的骨头,让他清楚战胜沙曼云最少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不是放弃,而是想着寻找最佳的机会和眼前这个雌虫同归于尽。
恭俭良蠕动下嘴唇。
沙曼云道:“你骂我。”
恭俭良闭上嘴,不说话。
沙曼云道:“我会一点简单的唇语。”
恭俭良真不觉得眼前人是幻象了。他觉得幻象中的沙曼云智商比自己还高,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他平复下心情,用手胡乱拨开额头上的碎发,“我是你的孩子。”
“哦。”
沙曼云的反应一如既往地冷淡,他继续问,“温呢?”
似乎害怕面前这个傻子听不懂,沙曼云强调道:“你雄父呢?”
“他死了。”
“他死了?”沙曼云反问道:“谁杀了他?”
“不知道。”恭俭良确实不知道。他诚实的回答,恶劣地笑起来,“是不是很失望。你没有杀死他,你根本没有杀死雄父——你想要杀死雄父的欲望这辈子都不会实现,你现在也就是我脑子里投影出来的幻影。你早就……”
沙曼云拔刀,斩。
他难得聒噪一回的雄子腹部破开一个口子。
“哦。”沙曼云道:“吵死了。”
他用刀钉住恭俭良的大腿,神奇地没有继续下手,反而按住亲子的脉搏,默念计数。
“你在干嘛。不准碰我,不准碰我……雄父雄父啊啊啊雄父雄父。”
“实验。”沙曼云理顺逻辑,眼睛直视前方,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他在乎。“你说,我是你的幻象。接下来就有三种可能。”
一、他的雄子死了,他还活着。他得到了新生,幻象说虚假。
二、他的雄子死了,他也死了。幻象说真实,需要对他的雄子实施急救。
沙曼云掐着脉搏计数。他的意识告诉他,自己还活着。可事实是,他没有脉搏,没有心跳,没有一切生理上的“活着”。只能依靠眼前雄子的脉搏算数,确保以这种诡异的形式活下来。
可是,活下来又要做什么呢?
沙曼云不明白,他也不清楚,直至看见自己身边崩溃的雄子。
他懂了。
温格尔已经死了。没关系,让眼前这个除了性别一无是处的雄子生,继续生,一直生到有个孩子像温格尔为止。
“你结婚了吗?”沙曼云罕见地关心起来这一点。
恭俭良显然不乐意配合这一点,破口大骂,“关你屁事。你就是个幻觉!你早八百年就死了!”
沙曼云一听,就知道他结婚了。
理由很简单,温格尔绝对不会教小孩说这种粗鲁的话。自己的雄子一定是结婚后,被外面的雌虫带坏了。
“生了吗?”
恭俭良闭嘴,怒而不谈。
沙曼云一看,就知道他生了。
理由很简单。这孩子像他,眼睛里就有着强烈的杀人欲望。沙曼云自他出生第一眼就不喜欢他,不喜欢这个和自己相似,未来可能会和自己抢着杀死温格尔的孩子。
如今,闭口不谈。
怕是有了一个在乎的孩子,怕自己杀了对方。
沙曼云问道:“像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