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108)
十几岁的少年郎,血气方刚,做点春梦再正常不过。
“多大点事,我也尿床。小嵇,等你再长大点,有了中意的姑娘,你也洗被子。”
听他一说,嵇风倒疑惑起来,指了指二人:“你俩都尿床?”
卫戈斥道:“越说越过分了!”
林晗却不以为意,攀着卫戈肩膀,不动声色地捏揉两下。
“是啊,我们还一起……”
“含宁!”
最后一字尚未脱口,卫戈便喝断他的话,凑到林晗肩旁咬耳朵。
林晗听完他所言,立时脸颊通红,气恼道:“说的什么浑话,大胆!”
卫戈便傲然一笑,在他耳边絮语:“小孩跟前发什么浪,等出去了,尽管冲我来,有你好受的。”
第119章 千秋万岁
林晗气急败坏,却不敢高声说话,道:“谁浪了,得了点颜色就开染坊。”
卫戈没听到似的,低头瞧嵇风:“你起不起来,我们走了。”
林晗看着二人,想起方才找出口时,听见卫戈说出了方位。地宫里暗无天日,他竟还分得清东西南北,实在是匪夷所思,便问:“你俩怎么进来的,楚王呢?”
嵇风躺够了,坐起身来,伸展着双手,道:“他们发现你不见,就把密道炸开了。”
卫戈有些犹豫,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是夫人告诉我的。”
“我娘怎么会……”林晗微微一愣,随即面上窘然,吞吐道,“她、她不会也知道我俩——”
林晗以为,就算息姮发现他跟踪她出了事,求援也该找楚王。她和裴桓又不熟,既然找上他,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他不是担心别的,只怕自己不在,又被母亲得知此事,卫戈会受长辈数落,吃闷亏。才经历过长公主那一遭,林晗实在是心力交瘁了。
卫戈不知他心思百转,笑得和煦:“别担心,夫人没责怪你。”
他并未说完,息夫人岂止是没责怪,简直是通达至极,直言自己的孩子有人心疼照顾,做母亲的心中仿佛卸下一块巨石。
卫戈模样出众,她越看越称心,一时感慨万千,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泪光闪烁,自叹老天垂怜,又让她多了一个儿子。
林晗仍是忐忑,却暂把此事搁置,问两人道:“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那个姓舒的。”嵇风道,“夫人找到他,师哥就跟他做了个交易。他把王陵地图告诉咱们,卫师兄进来救人,顺便帮他拿冥蚀功秘籍。”
林晗皱眉:“你们跟他做交易,他骗人怎么办?”
卫戈却摇摇头:“不会。世上没有笼络不了的人,如果有,只是拿出的筹码不对。”
“姓舒的说,冥蚀功是他家传绝学,多年前佚失了,后来落到毒王手里,”嵇风轻笑,把前因后果对林晗说明,“他和白莲教本就不是一条心,为了秘籍才屈身教中,巴不得有人替他赴汤蹈火,交代得极为干脆。”
“他现在被楚王押着,耍不了花样,”卫戈把他放开,半蹲下去,从袖子里掏出把匕首,“你来看。”
刀尖在地面刻出道道划痕,初看是个圆环,刀锋游移,最终变成两环嵌套,当中一个实心的圆。
圆环外分出六处石室,正是乾卦六爻,各有对应的卦辞。
林晗盯着地上的图案,恍然大悟:“所以,密道里的只是其中一个出口。”
密道里一扇门,后山一道门,那要出去,岂不是易如反掌,找到剩下四扇门之一就可以。
“没那么简单,这几个圆圈都会动。”
林晗凝眉沉思,脑中浮现出地宫运作的大概情形,咋舌不已。
“这……小八阵图不成,”他道,“三环之中布满迷宫机关,变化莫测,一旦入阵便难以逃脱。这么大的地宫,怎么转起来的?”
“河水,”卫戈收刀回鞘,把匕首塞进林晗手里,“整个后山挖空,开凿河渠引水,王陵悬在河川上空,下接齿轮机巧,河水冲击齿轮,带动王陵运作,就成了一座机关城。”
林晗不敢相信,如此天马行空的事,居然真的成为了现实。原来白莲教抓公孙引,就是这个缘故。
难怪他和吕应容一路逃来,始终不见什么守卫。有这等机巧,何需人来看着。
“越到王陵中心,守卫越森严。”卫戈指了指圆圈里一处,“接下里要去这,千秋万岁堂。”
话音刚落,一束昏黄的火光突然照进坑洞墙壁上,活水似的不断扩散,悄无声息地漂移。
林晗抬头一望,暗叹这地宫果然是活动的。
卫戈看向嵇风:“歇够了没?”
嵇风不见先前颓靡的模样,活动开筋骨,朗声道:“走,开张。”
三人登上坑顶,眼前的景象叫人瞠目结舌。
坑洞上方连接着甬道,这条道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仔细嗅闻,还掺杂着某种草木的清香。
草木香气本是提神醒脑,和血腥混在一处,反倒使人胸中沉闷,喘不过气。两侧墙壁每隔几步便挂着火烛,光亮所及之处,横七竖八地倒着尸体。
林晗动了动鼻子,奇道:“这香气好像在哪闻过。”
嵇风蹲在尸首间查看,有些兴奋,啧啧赞叹:“一击必杀,全受了极重的内伤,浑身连血口都没有。何方高人下凡啊?”
卫戈神色凝重,叮嘱道:“小心点,只怕是敌非友。”
嵇风拍拍手掌:“怕什么。白莲教结的仇家多了去,想找他们麻烦的肯定不止咱们。”
尸首横竖交错,甬道里难以落脚。林晗打眼一瞧,望见一串脚印,朝着他们背后的方向去了。
他转头去看,脚印延伸到一堵石墙跟前,消失不见。石墙接着天顶,人自然不可能从那出去,只会是地宫变动,把那人走过的路堵死了。
林晗望着卫戈:“你记得地宫的路?”
卫戈合眼默想一瞬,点点头:“大概。”
舒崇雪手上没有地图,只将从密道去往千秋万岁堂的路线口述一次,再给卫戈说了地宫运作的大致规律。能不能摸进中心,全靠他自己估算,稍有闪失,便会弄出许多麻烦。
卫戈平静沉稳,似乎胸有成竹。林晗纵是心中忧虑,却本能地相信卫戈。他以往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对他人的信任胜过对自己的。
这地方点着灯,必定是有人活动。三人悄悄潜入,走了不到一刻,前方果然出现几个疏疏落落的人影。
几人藏在暗处,卫戈腕间翻转,朝对面的嵇风做出手势,似是杀手间特定的暗号。两人交代清楚,卫戈摸摸林晗头发,低声道:“在这等我。”
“小……”
不待林晗说完,二人便影子似的袭去。眨眼的功夫,通道里人影闪动,连一丝声响都没有,那几人便被放倒在地。
饶是已经见识过卫戈做老本行,林晗仍旧看得屏息。杀一个人,原来竟和拍拍肩膀、摸摸脖子一样简单。嵇风年纪尚小,下手丝毫不输他师兄,这两人幼时究竟经历过什么,如此年纪就习得这般纯熟的“技艺”。
“走。”卫戈回来接他。
三人沿着这条路走,拐过几处岔口,绕过三两死路,前方逐渐开阔亮堂,守卫也多了不少。卫戈和嵇风一路杀过去,悄无声息解决掉麻烦,压根不需要林晗出手。
良久,甬道走到了尽头。前路通往一处宽阔的厅堂,对面也有条幽深的通道,不知去往何处。
大堂四面烧满火把,堂中砖石磷磷生辉。
厅堂中央围坐着些傀儡模样的人,一个枯瘦老头盘踞在人群正中。老头两手摊开一册玉简,正津津有味地翻看。
林晗在他手里吃过苦头,大惊失色:“是毒王。”
除开毒王和傀儡,大厅一侧支起口半人高的圆肚大锅。大锅边有个女孩,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口中塞满布团,蜷在地上不停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