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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140)

作者:竟夕起相思 时间:2024-01-01 09:58 标签:欢喜冤家 双向暗恋 权谋 帝王受 江湖朝堂

  “陛下!”
  赵伦骑了匹黑马,卖力抽着马鞭,迎着风雪身形跌晃,好像快被寒风卷跑。
  林晗疲惫地动了动嘴唇,一出声,嗓眼里似有火烧。
  “怎么样,受伤了?”
  “我哪会受伤!倒是陛下你,龙体可还安好?”赵伦跃下战马,也不顾脚踩着尸堆,冲林晗行了个大礼,抬头时竟带着泪光,“这回大胜,全仰赖陛下!我就知道,当初在灵州城没有跟错人。”
  林晗失笑,摇了摇头:“我累了,先带人回城去。战场就交给你收拾。”
  “臣遵旨。”他俯首听命,转而望了望四周,“怎不见聂峥?”
  “珈叶番兵跑了不少,让他去追杀了。”林晗道,“捉几个活的回来也好。”
  话音刚落,聂峥便领着麾下冲破雪幕,沿着河岸返回。林晗眯眼一瞧,苍麟军抓了不少人。其中一个有些眼熟,被结结实实地捆在马上,四面都围着人,看押得颇为严密。
  那人一束灰白的长发垂在马肚旁,随风飘动,仿若白练。
  林晗辨认了半天,陡然笑出声,冷冷自语:“辛诸?”
  聂峥在他跟前勒马,命人将辛诸摔到地上。辛诸在血泥中滚了一圈,悠悠抬头,一双眼像是淬毒的弯钩,紧扎进林晗皮肉。
  辛诸咧开嘴角,毫不收敛赤裸而贪婪的目光,宛如野兽似的,露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哑声道:“我要是你,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
  林晗站起身,瞧死物似的盯着他。
  “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了。如此也好,不用再费口舌。看在卫戈的份上,留你一个全尸。”
  辛诸大笑道:“纵然留我全尸,我那乖徒儿也看不见了。他死在濛山了,你还不知道吗?”


第149章 峰回路转
  林晗嗤笑一声,下令让人拿了马鞭,把他拽起来抽嘴。
  辛诸被两人擒住手臂,被迫仰头跪着,身躯弯成一道怒张的弓。呼哧的风声响不断起落,片刻之后,他的脸就高高肿起,皮开肉绽。
  粘稠的鲜血顺着下巴淌落,在脏污的雪地上汇成一汪。
  林晗踩着污血到他跟前,微微俯身。
  “谁让你带着番兵到这来的,赛拉顿还是穆思玄?”
  辛诸张了张嘴,舌头受了伤,蓦地吐出口鲜血。林晗冷眼睥睨着他,缓缓绽开笑容,清瘦白皙的面庞浮出股凛然的威势,颊边的伤疤更是增添了几分阴鸷和暴戾。
  “罢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了。”等了片刻,他直起身子,望向天边朦胧的火烧云,低声道,“都不重要了。”
  辛诸奋力一挣,反而被压低脊背,趴伏在雪里。他抬头盯着林晗,双目血丝狰狞,喉咙里发出咯咯的闷响。
  林晗乏味地动了动唇角,目光落到他一双善使刀的巧手上。
  “方才说过,给你留个全尸。其实想想也不对,辛总管是阉人,本就无所谓完整不完整。”
  他淡笑一瞬,朝聂峥吩咐:“往年苍麟军中的行刑官还在吧?让他们不要用刀,用细木片,请辛总管吃凤尾宴。”
  听到这三个字,辛诸终于流露出惊骇的神情。
  凤尾宴并不是真正的宴席,而是禁中一种极为残酷的刑罚。
  此刑前身便是“千刀万剐”。行刑之时,用细刀子剔肉,但不会将肉从身体上割断剔除。刮下来一截,另一端还粘在身上,血肉牵连,藕断而丝不断,垂如凤凰尾羽,得名“凤尾宴”。
  受刑人不会在割肉途中死去,而是清晰地看着皮肉一点点剥离骨头,油炸刺猬似的挂着,心里的折磨远大于身体的痛楚。
  林晗轻轻闭眼,转身不再看他。
  辛诸并非祸首,可谁让他去动清徽和卫戈。胆敢暗害卫戈的人,他定要他挫骨扬灰。
  “把人拖下去,”聂峥俯视着地上的俘虏,冷声道,“嘴堵住了,不许他自尽。”
  几个苍麟军震声一呼,拖着已经半死不活的辛诸离开。
  林晗神色越发疲惫,无力地扬了扬手,长叹道:“回去吧。”
  聂峥见他脸上苍白,身形虚弱,便伸手去扶。林晗覆上他的手臂,眉间紧锁,双目低垂着,微微发红,沉默不语。
  “别信他的话,”聂峥顿了一刹,贴耳细语,“濛山的事他怎会知道,他编这一出骗你,就是要让你心神不宁。”
  林晗右手一收,猛然握紧了聂峥手腕,气得浑身发抖。
  他眼眶通红,勃然大怒:“把那阉狗的手给我剁下来!寄给赛拉顿和穆思玄!”
  这番话呕尽心血,字字铿锵,似乎灌注了林晗全部精力。他一吼完,整个人便像纸片似的往地上栽,幸而有聂峥搀着,才没倒下。
  “好,好!我去办就是!”聂峥手忙脚乱,拍着他的背,“你千万不要上他的当,伤了自己身体!”
  赵伦匆匆挤到另一侧,虚扶着林晗,忧心道:“就交给聂峥吧,臣送陛下回城歇息。”
  两人搀着林晗走了段路,送他上马,由赵伦护送着回受降城。还没走到城门口,林晗便支撑不住,倒在马上。
  一番奔波,赵伦惊慌失措地把他扶进盐院屋宅,赶忙叫了苏忱来看。
  林晗窝在被子里,额角挂着细汗,浑身热意蒸腾,肌肤上泛出道道红痕,极为痛苦地呻吟。
  苏忱看了半晌,凝着眉头,不知如何开口。赵伦急得团团转,催问道:“你倒是说话呀!”
  “不是受伤,也不是中毒,倒像是吃多了补益肾气之物,要治也不难,找个法子泄泄火——”
  赵伦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将信将疑:“你再仔细瞧瞧,咱们才凯旋,还没来得及吃饭呢,怎会误食。”
  苏忱点点头,正要再检查一遍,却见林晗眼睫轻颤,似是从混沌中醒来。
  “出去,”他抬起手,捂住汗湿的额头,“我自己有数。”
  赵伦不放心,仍想劝他,被一脸难堪的苏忱拽着朝外走。
  “别操心了,咱们又起不了作用,这种事还是得、得让将军自己来。”
  林晗半坐起身,朝他们挥挥手。两人相持片刻,终是一前一后出了屋子,关紧了门。
  他躺回褥间,浑身发热,烫得神志不清,股间一片黏滑,却没什么纾解的念头。身躯都快烧着了,可他的心就像死了一样,清醒至极,冰冷至极,泛着密密麻麻的刺痛。
  怎么会不在意辛诸的话,纵使是假的,只要跟卫戈有关,他就没法置之不理。
  那日望见碧霄,他就在想,要是自己投生成鸟儿,那该多好。心爱之人在何处,他便能在何处,长久陪伴在他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他骑马射箭也好。
  心念一人的感受竟是如此复杂,好像因他变得完整,又好像变得更加孤独。
  这样的孤独,并非俗世中泯然众人的孤独,而是仿佛世上唯有他们二人,若有一人不在,便江山失色,天地塌陷,整座世间灰飞烟灭。
  他昏昏沉沉睡去,接连做了两个梦。第一个梦中似乎在成亲,红绡帐暖,雪月花烛,却瞧不清身边人的影子。
  在第二个梦中,竟有种魂魄出窍的快慰。林晗惊奇地发现,自己当真长出了羽翼,变成一只翠绿的孔雀,翩翩升入云雾蒸腾的青霄。
  林晗倏然睁开眼,急促地喘息。他定下心神,动了动眼珠,意识到方从梦境惊醒,还在盐院的屋子里。
  他在梦中泄过一回,身上的潮热已经褪去,没之前难受了。
  一股馋人的香气慢慢飘到鼻尖,是从院子里传来的。
  床头畔摆着干净衣物,林晗恍惚地坐起身,脱掉汗湿的衣衫,换上送来的中衣。
  房门紧闭着,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夹杂着炭火声和炙烤的响动。他拉开屋门,一道赤金的阳光匕首似的扎进眼底,逼得他不得不抬起手臂遮挡额头。
  院里生着火堆,烟雾腾腾,几人正烤肉,甚是快活。苏忱首先发现他,见着救星似的高呼道:“将军醒了!我去看看他!”
  说罢,苏医生丢下手里的铁叉和圆扇,逃命般迈到林晗跟前查看。林晗才刚苏醒,身子没力气,便任由他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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