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267)
卫戈轻笑,两手握着林晗肩膀,道:“我喜欢你都来不及,做这些多余的事,还不是怕你跑了。”
林晗望着他满身银甲,想到卫戈如今在天下的地位,足够跟他分庭抗礼,一时失神。
以往他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边,如今却渐行渐远。
卫戈洞悉了他的念头,将他搂进怀抱,低声道:“含宁放心,我对江山没兴趣,只想要你。”
林晗摇头,轻声道:“你变了。”
卫戈抚摸着他的唇瓣,道:“我不是照着含宁想要的去做的吗?你不是告诉我,与其守着你一个,不如守着江山社稷?”
林晗眉心紧锁,颤声道:“我……”
“你想要我做的,我都去做了。”卫戈深深地凝望着他,“我也告诉你了,我想要的只是你一个罢了。倒是你,你究竟想要什么,自己明白吗?”
林晗落寞地低下头,犹豫张口:“我、我……”
卫戈轻轻扳过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嗓音中也带了些哽咽:“想要我留下,还是想要我走?”
林晗再也按捺不住,不顾一切地搂住卫戈脖颈,道:“我要你!”
煎熬了这么久,他终于看清了,卫戈一个疏远的眼神比任何事情都让他难受。什么大局,什么天下,什么筹谋,跟卫戈相比通通不值一提!
林晗再也不管了,都他娘的一边去,谁都比不上这个男人!
“我要你我只要你!”他红着眼眶,惶恐不安,生怕卫戈凭空消失了,语无伦次地说,“你别跟我生疏了,也别说什么盟约了,你我之间还勾勾绕绕,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卫戈愣了片刻,心间渐渐涌起排山倒海的激动,却是强忍着狂喜,猛然抱紧了林晗的背。
“这可是你说的,”他沙哑地开口,“下次你要是再赶我走……”
林晗难过地闭上眼,抬掌发誓,道:“不会有下次了。除非我死,永远都不想再和你分开。”
卫戈轻柔地吻他,须臾便分开,留恋不舍,道:“别说这个字。”
第277章 吾皇万岁
林晗仍旧觉得是在梦里,不依不饶地直起腰杆,把卫戈摁在了榻上,倾身坐在他腰间,飞快扒起银甲。
他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患得患失的惶恐中,手忙脚乱,半天也解不开一块铠甲。
卫戈仰躺在下,笑吟吟瞧着他,略微抬起半身,伸手摸他脸颊。
热风灌进营帐,浇在林晗背后。他衣袍抖动,发丝散乱,陡然被这股狂烈粗砺的大风揉捏着,唤回了些许的冷静,缓缓从卫戈腰间下来,歪坐在一旁。
“哎,”林晗望着寝帐前一方灿金的烈日叹息,“可惜如今不是叙旧的时候。”
卫戈领兵来时已经听到林晗军中疫病蔓延的传言,盯着他愁眉不展的侧颜,缓缓起身。
“这病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含宁兵败。既然是人为,应当有解药。”
林晗烦心不已,皱了皱眉,道:“我知道是人为。可是如今忙于征战,哪有精力去查是谁使绊子。”
“要查也不难,”卫戈道,“含宁想一想,当年谁最想我爹兵败,现在谁最想你兵败?”
林晗凝神,道:“檀王。”
裴氏起兵是因为他们不满孝哀皇帝立檀王为太子,檀王自然也是不想让安国郡王赢的。
可是穆思玄在盛京城里,该怎么查?就算知道跟他脱不了干系,照旧查不出头绪。
卫戈的嗓音宛如轻风:“含宁,当今世上谁跟檀王关系最亲近,不妨从那人身上下手查探。”
林晗微微眯眼,沉思片刻,心中浮现出一个人的样貌。
要论谁和檀王最亲近,当然是他的血脉至亲,也是他的娘亲,息夫人了。
“这……”他拧了拧眉,迟疑道,“桓儿,息姮是我母亲,这种时候,我怎么能审她?”
他惴惴不安地猜测,难道是母亲罔顾人命,犯下如此大罪?
不,应当不是她。她哪有这么大胆,或许她只是知情。
他稍稍理了理思绪,发现所有的谜团最终都指向了息夫人。
卫戈看穿了他的为难,不愿让林晗难做,便轻叹道:“也是。况且夫人远在奉陵,哪能说查就查。盛京和奉陵相隔千里,她哪知道这里的事。”
林晗闭上双眼。卫戈这么一说,反倒显得他心胸狭窄,为了回护亲人不顾出征将士性命了。
“这件事不宜武断,息夫人必定脱不了干系。”他缓缓起身,负手走两步,“我会审她,给麾下士卒一个交代。”
说罢,他抬眼瞧着卫戈波澜不惊的面孔,低声道:“也是给燕云亡魂一个交代。”
卫戈淡淡一笑,踱到他身后,轻柔地拥住肩头。
“明日我随你们一同攻城。”
林晗一怔,道:“你打算自己带兵?”
“是。”
林晗皱了皱眉,有些不舍,却是长叹一声,踮脚在他颊边啄了一口。
“算了算了,都依你吧。”
他留在燕云军中半日,久别重逢,两人都有意亲热,却都碍于事态紧急,不敢太过火。林晗匆匆穿好衣裳,领着几十骑出燕云大营,子绡正等在营砦前,纵马来回转圈,急得焦头烂额。
林晗侧坐在白马上,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拢在嘴边唤他:“走!”
子绡猛然回神,忙策马奔到他身边,有些发怔。
“主人,这就好了……”
“当然好了。”林晗瞧他怕极了卫戈,疑惑不已,回头望了望绵延不绝的燕云营地,“他还会吃人不成?”
子绡支吾道:“世人都说这位郡王性情残暴,吃人不吐骨头呢。”
林晗只觉得滑稽,不由得一乐。就他,卫戈?残暴,吃人不吐骨头?
经过北越一战,卫戈的名号已经让人闻风丧胆。林晗不知道天底下的人怎么议论如今的安国郡王,也没人敢告诉他。
卫戈击败赛拉顿、灭北越后,俘虏了北越王公大臣、少壮士卒共约三十万。这三十万人都是敌国故旧,难以处置,若是养着他们,必然是笔极大的开销,可若是放任他们待在故国,难免不会生事。
权衡利弊,他便下了一纸军令,将这些敌国旧眷全部坑杀,斩草除根。
敌国一灭,北境再无后顾之忧,由此还收获了众多资材,充盈大梁府库。可是他的所作所为传回母国,不少士人议论纷纷,皆驳斥谴责,此举实在太过泯灭人性,卫戈这样的人留在大梁,也叫人胆寒。
夜色降临,星垂平野,林晗赶回大营,主帐前候了几个朝官模样的人。为首一个穿着紫袍,一见他便眼泪汪汪地迎上来,下拜磕头。
他连忙下马,将那紫袍文官扶起,借着营帐四周的火把打量一番,惊讶道:“赵麟台?怎么是你?”
这人抬起满是泪水的面颊,直向林晗诉苦:“衡王殿下,老臣如今已不是什么麟台了,只求衡王殿下收留,保我家族性命。”
林晗连忙邀他们进帐,让人上了茶水。赵麟台来得匆忙,风尘仆仆,连饮了几大口茶,才哆嗦着擦了擦脸,拱手一拜。
麟台令是正三品大员,而这个赵麟台就是盛京赵氏的家主,赵伦的老爹赵叡。他等老人家安定了些,便问了问来龙去脉。安氏在朝中重施故伎,诛杀可能会私通衡王的朝臣。首当其冲便是儿子和林晗混在一块的赵叡。
赵叡好歹是个大官,耳目通天,听闻风声后带着全族老小连夜出逃,投奔林晗来了。
赵叡愤愤不平,道:“殿下,当今朝纲混乱,正是未能得遇圣君明主的缘故啊!殿下,我赵氏一门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恳请殿下夺回盛京!”
林晗心思一转,暗道聂峥说得不错,世家们见势不妙,纷纷拥护他来了。
林晗故作为难,道:“赵麟台的忠心本王知道。不过夺回盛京非朝夕之功,我麾下已经兵临城下,围城数月,相信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