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274)
他关切地盯着赵伦,一把攥着右相紫袖。话说到后头,连嗓音都止不住微微发颤,高兴到脑中一片空白。
赵伦大笑着拿信给他看,道:“燕王他们走得快些,最迟今天夜里便能到了。聂将军那边遇上大雪封路,要走远道,耽搁一两日。”
林晗满心欢愉,抿唇笑了笑。日思夜想许久,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桓儿盼回来。
赵伦道:“才过晌午,天色还早。陛下白天累了,不如这会休憩片刻,等晚上燕王便进宫了。他定是要来见你的。”
林晗笑得合不拢嘴,先前还昏昏欲睡,顿时浑身充盈着精神。
“不了不了,我就在这等他回来。”他心急地踱了几步,一时有些局促不安,瞅了瞅身上龙袍,懊悔道,“算了,我还是先去沐浴,换身衣裳再等。”
蒋仲一听,悄无声息地退下准备。
赵伦叹道:“那我派些人去城外候着,一有消息便禀告陛下。”
林晗忙着催促:“快去!”
知道卫戈要回来了,他便在太微宫里坐立不安,时不时张望窗外,心思搅成了一团乱麻。内侍备好兰汤,林晗神思不定地坐进汤池梳洗,想着见到卫戈该说什么,唯恐一年分隔,感情生疏了。
良久,林晗独自胡思乱想,疑神疑鬼。汤池里雾气氤氲,香汤温暖,蒸烫着肌肤,勾出他的困意,不知不觉便昏睡过去。
一觉无梦,再醒过来,殿外余晖夕照,新挂的万寿灯和天灯映在高大的窗格子后,已然通明。林晗暗呼糟糕,恐怕误了时辰,一骨碌从帐中坐起身,恼火道:“赵伦!你怎么不叫我一声?”
蒋仲怯懦地探出头,跪拜在龙床跟前:“陛下可是要见右相?右相还未出宫,正在书房里呢,臣这就去请。”
林晗垂头盯着身上寝衣,记挂着卫戈,便只披了件狐裘,踩着软缎鞋冲出太微殿。
蒋仲慌忙起身,胆战心惊地跟在他身后:“陛下!外面吹寒风呢!”
门外夕阳西沉,天空阴惨惨的。林晗裹紧了狐裘,寒风依旧朝领子里钻。太微殿值房里寝宫不远,循着灯笼光走,不出片刻便到了门口。只见书房门紧闭,赵伦正与什么人高谈阔论,笑得好不快活。
林晗心中一恼,猛然推开了门,看清里面情状,顿时怔住,微张着嘴不知所措。
赵伦脸上的笑凝住,忙对着他行礼:“陛下这么快醒了?”
卫戈高坐在堂上,一身玄黑裘袍,高大俊美,目如朗星。原本笑吟吟的眉眼在望见他的一刹那露出些嗔怪,起身道:“衣服也不穿?”
林晗盯着赵伦发作:“你不是说派人去探?人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赵伦百口莫辩。卫戈轻轻扬手,道:“看你睡着了,我让他别叫你的。”
林晗想起之前汤池沐浴,脸有些烫:“你抱我到帐子里的?”
“不然呢。”卫戈语气深沉。
赵伦轻咳一声:“陛下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忙了一日,也该出宫玩乐一番。”
说完,他脚底抹油,不忘带紧了房门。剩屋里两个四目相对。
林晗想了一肚子的话,真见到心中念叨的人,倒是哑口无言,甚至有些羞怯。
迎着卫戈灼烫的目光,他良久才吐露一句:“你……你长高了。”
卫戈淡笑,抬手抚摸他的脸蛋。林晗顺从地低下头,在他宽厚的掌心磨蹭两下,久违的触碰令他身心一阵荡漾,好似被绵软的云絮包裹着,喃喃道:“也长大了。”
“你想我吗?”卫戈低声道。
林晗心猿意马,握紧了他的手背,四下张望一圈:“值房不是说话的地儿,万一有人来就不好了。你、你跟我去寝宫。”
“今天不去寝宫,”卫戈捉着他指尖亲了亲,“我带你出去。”
林晗怔住:“天都快黑了,要往哪去?对了,你吃东西了没,饿不饿?我让人备膳……”
卫戈看着他笑:“去我府上。走吧,顺带在坊里买点食材,回家做饭吃。”
林晗心弦颤动。在宫里过惯了循规蹈矩的日子,人人待他都恭敬疏离。他身为天子,再没了往日轻松,不仅要忍受孤独,更要时刻提醒自己,要沉稳持重,顾及身份。
还是卫戈待他心无芥蒂,无论何时跟卫戈在一块,便同昔日一样自由自在。
林晗忙牵了卫戈的手,道:“那你等我换身衣裳。”
“麻烦,”卫戈脱下裘袍给他,把林晗裹得严严实实,自己只剩一身黛蓝云锦袍服,越发显得英武潇洒,“就这样出去,回家了再穿我的。”
林晗听完,勾着他的手臂,细声道:“那走吧。可别让人认出来了。”
“含宁是皇帝,怕什么?”卫戈牵着他便走。
他带着十来号王府亲兵,候在崇庆门外,团团围着一乘马车。卫戈先护着林晗进车厢,周围禁军熟视无睹。林晗在光天化日之下还守规矩,待卫戈一进马车,垂下门帘,他便黏在卫戈身上亲昵,睁着朦胧的眼眸撒娇:“我好想你啊。”
卫戈按捺不住,将他拥紧了亲吻。唇舌热烈地交缠几番,彼此都喘息连连。卫戈抚着林晗细腻的脸颊,乌沉沉的双眼似乎有暗火流动。
“有多想啊?”他嗓音喑哑。
林晗被他吻了一阵,眼中更是水色潋滟,投进怀里道:“日也想,夜也想。”
他犹觉得倾诉不尽,牵着卫戈手掌在自己身上游走,低声道:“哪里都想。”
卫戈捉住他不安分的手腕,一手握紧了林晗腰肢,不许他乱动。
“这会儿别太过火,否则到了怎么下马车?”
车马启程,轮毂辚辚响动。林晗贴近端详着眼前人俊美无俦的容貌,总觉得看不够,好像是变了一点,又好像没有变。
桓儿长大了,再不是当初跟在他身后的少年了。眉目深邃了许多,样貌威严了许多,眼神也越加稳重内敛,藏着他也捉摸不透的东西。
但眼底那份对他的炽热之情,却是丝毫不曾减损。
林晗入神地想,他变得这样威严可靠,真是连他都情不自已地想要依傍。
他一时情动,跨坐在卫戈腿上,松垮的裘袍前襟敞开,便隔着单薄寝衣与卫戈厮磨,两手拥住他的脖颈。
“我不想做皇帝了。”
连日来的疲惫驱使林晗放肆地胡言乱语,反正是在卫戈跟前,他说什么也不必忌讳。
卫戈怜爱地摸着他的头发,没有责备,也不像旁人那般诚惶诚恐,只是淡笑,宠溺似的说话:“你好任性啊。”
林晗盯着他带笑的眼睛,不甘地咬了咬唇,轻轻在他腿根蹭了蹭,接着道:“我想做你夫人。”
卫戈眼眸一暗,被他撩拨得声音发颤,呼吸滚烫,却是强撑着镇定,笑道:“穆夫人,劳驾挪一挪地方,你夫君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