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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事当长贺(374)

作者:耍花枪 时间:2024-10-17 10:44 标签:强强 年下 HE 群像 互宠 权谋

  华云荣并未睡着,但也没什么精神,听闻皇帝驾临,强打精神坐了起来。帝后二人见着对方一脸病容,俱是一愣,对上的视线错开,赵青炜尴尬地坐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
  “听说皇后病了,现在可感觉好些了?”赵青炜问道,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温和的语调对华云荣说话。
  “陛下,妾身不能起身行礼,请陛下恕罪。”华云荣中规中矩回了话,这也是她第一次对赵青炜态度冷淡,并且没有一丝笑容。
  赵青炜道:“皇后身体不适,就不要动了,那些虚礼先放在一边吧。”
  两人又是一阵无话,赵青炜对长赢挥挥手,长赢立刻领会,带着宫人走了出去,只留下帝后二人。
  赵青炜看着别处,口中说道:“你是不是,在怨我当日上了准备逃离的马车?可那是你姑姑的安排,你姑姑也叫了你。”
  不提还好,一提这件事,华云荣的呼吸急促了些,双颊浮上些许不正常的红晕,似乎极力克制着自己,说道:“人人敬你,称你为陛下,是因为你坐在了皇位上,若你不在皇位上,还有谁会对你俯首称臣?”
  赵青炜哑口无言,刚登基的时候,他还能年少无知地喊出,这皇位不是他想坐的。可这几年,他一直坐在皇位上,享受了坐在这个位置上能享受的一切,再也不能毫无负担地将自己与皇位分割。
  更现实一些来说,他已经接受了这一切,谋划过如何收回所有权力。
  但那一日,他面对危险惊慌失措做出了错误决定,背弃了他的立场。
  “本朝并未迁都,皇帝还能去哪儿?离了这个皇宫,承认你是天子的只有围着你的那些人,天下人是不会认的。有朝一日他们想要捧着另一个人,便做鸟兽散,谁还会多看一眼?”
  华云荣双目泛泪,她也不知之后什么时候能再见到皇帝,索性就在今日把话全讲了。
  “我是深闺女子,婚姻大事只能听从父母之命,不管是入宫为后,还是嫁给庄稼汉,于我而言并无差别。为后我便管理后宫,嫁作农妇我便洗衣做饭。若我是男子,我哪里去不得?去拿刀抵御敌人,立我的功,哪里还用靠着丈夫获得身份?”
  华云荣声音哽咽:“而你,却一心逃避,难道,就没有惭愧吗?被那么多人拱卫着,你心中可曾想过他们?知情人中,又岂止是独独班尚书失望?”
  赵青炜垂头不语,他怎么可能不惭愧?


第298章 阿桃
  他惭愧到日夜回想那日情形,怕见到朝臣的面容。班贺都对他失望到当场辞官,他怎么敢再面对更多鄙夷的神情?
  华云荣成了一名合格的皇后,他只是个披上皇袍的猴子,真是可笑。
  “你以为我是要骂你不配为帝?”华云荣缓了缓,继续说道,“我是忧心这个王国的将来,你当不了皇帝,就会有无数人来推翻你,受苦的人难道是你吗?是为你而战的士兵,与身处战争焦土的黎民百姓!每思及此,我便不能入睡,我是为天下人哀恸。”
  有多少人是这样想的?赵青炜不知道,肯定不在少数。
  但没有人会在他的面前说出来,他们仍然维持着对他这个皇帝的表面尊敬,心中却在想,他根本不配。
  “是我的无能,害了他们……”赵青炜低声喃喃。
  华云荣眉心越拧越紧,摇头道:“无能只是你的借口。难道那些建功立业的帝王什么都亲力亲为?君王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知人善用,天下能者不知凡几,远远不需要你亲自面对。最可怕的是,你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一句接一句的话,直戳赵青炜内心深处,他一直知晓华云荣牙尖嘴利,说话总能一针见血,让他觉得不中听,可她从未如此锋芒毕露过,近乎尖锐刺耳。
  他的确没有勇气,就连现在都在逃避面对外界的目光。
  华云荣转过头去,不再看他:“这教我如何忍心去看天下人?”
  她默默淌着眼泪,无声送客。
  赵青炜不知自己怎么浑浑噩噩从皇后宫中走出来的,看着长赢殷切担忧的眼神,轻轻推开他伸过来的手臂。
  班贺被自己当日举措失望透顶,自请去修复城中民居与武备库,赵青炜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他不能让班贺就这么离开!朝廷需要一个精通营造的人!
  要是邀请他入宫,拒绝了怎么办?
  赵青炜如困兽般在宫殿反复踱步,萌生出想要出宫去找班贺的念头,却被宫中内侍阻拦。
  赵青炜的怒火夹杂着焦虑与委屈一同涌上来,忍不住大声训斥:“到底谁才是这天下的皇帝,谁才是天子?你们这些狗奴才,到底是听谁的命令!”
  太监们纷纷跪下,口中呼喊陛下恕罪,冯安壮着胆子说道:“太后懿旨,陛下受了惊,要在宫中静养,外边还未平定,鱼龙混杂,万不可随意出宫。”
  赵青炜怒不可遏:“太后,太后!既然你们都听太后的,那要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傀儡皇帝做什么!干脆,我把这皇位让出来,让太后来当兖朝第一位女皇帝好了!”
  这句话一出,吓得内侍们大惊失色,口中只会重复一句:“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赵青炜冲出内侍的包围,跑出殿外,却看着殿前宽大的广场止住了脚步。
  炫目的阳光让他眼前一黑,继而脑内天旋地转,赵青炜踉跄一步,蹲下身,痛苦地抱住了头。
  在工部做工匠,也是有轮休的,班贺趁着得空,去了趟城外弘法寺。
  他的确是很困惑,顾拂一个道士,怎么和和尚那样投缘,连静养都要死皮赖脸住到人家寺庙里去。
  顾拂对此十分理直气壮:“寺庙留出住所是给人方便的,对谁都大开方便之门,人人住得,我怎么就住不得?”
  他被武备库爆炸波及受伤,班贺心中是有愧的,顾拂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句都不反驳。
  寺院清静,斋饭也可口,得空还能和寺院里的和尚对弈论道解解闷。
  唯一不好的,就是佛门禁酒,顾拂没有酒喝,肚子里的馋虫整日作祟,转而缠着班贺给他带酒来喝,一天送了四封信来,字大如斗,写满了“酒”。
  把酒带入佛门,未免对诸佛太不敬了吧?班贺不能轻易答应。
  顾拂自有一番道理:“恭卿你又不信,既然不信,又何必怕冒犯?再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只喝几杯,佛不会怪我的。再不行,我就去请北平小兄弟给我送酒了。”
  那可不能找鲁北平。按鲁北平的性子,他拒绝不了顾拂,但带酒到寺院里喝,心里肯定纠结自责,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消除不了罪恶感的。
  这样看来,坏人还是得班贺来做。
  于是,班贺给顾拂带了一只拳头大小的酒坛,看得顾拂直瞪眼。
  顾拂:“恭卿,也亏得你能找到这么小的酒坛!”
  班贺:“手边没有趁手的,现烧了一个。喜欢就送你了。”
  顾拂嘴里念叨几句无量寿福,双手抱着小酒坛小口小口抿,明儿他就下山喝个够!
  一眼瞧见纱布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两只手指,班贺面上笑容淡了些许。想到鲁北平说的那日发生的事,顾拂身世成谜,一眼就认出飞豹帮,或许正是同那些人有关。
  但班贺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毛病,他与顾拂是知交好友,身世过往并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只可怜鲁北平,想问不敢问,几天都没睡好,顶着眼下两片乌青,人都快憋疯了。
  顾拂抱着酒坛没工夫搭理人,班贺自知理亏,摸着荷包去到前殿捐些香油钱,顺道上几注香。
  他不信归不信,还是不要明知禁忌,故意冒犯了还若无其事的好。
  万一被寺里和尚抓住了,他好歹是赎了部分罪过。
  将香油钱投入功德箱,听见铜钱相碰的声响,班贺估摸着,这功德箱应该满了大半,看来善男信女不少。
  转身要走出大殿,一抹素白撞入班贺视野,一位僧侣引导着一名女子向摆放在侧面的签筒走去:“女施主,请往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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