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57)
“这……是他头一个碰了下僵蛊的媒物?!”
茅绪寿虽说有些惊讶,还是手中极快地持诀凭空画符于一块满是黑斑的令牌之上,随后手中发力向那少年当头一击,车外霎时而起一声闷雷与路人惊慌的声响,那少年不仅没头破血流,反而眼中更凶,但心口不一地似乎畏惧什么又发出骨头响动地底下头去,王玖镠赶忙一张点了血的符纸上了他天灵盖,让其不得动弹
活人化僵是极其高深禁忌的术法,不禁是法师修为的考验,也于化僵的法子有关联,通常可见的便是已某物为媒,祭炼施术于上涂抹了已成僵的亡人体液或是化僵过程中尸变后的头一次尸油成蛊,让触碰此媒物之人祸从口入,从而逐渐成僵
二中则是炼尸人中高功的法子,即便是阴法高功们更多的选择炼化鬼魅精怪也少有炼尸,一来是养尸之地条件苛刻,即便是还算太平的年月都是难挑一处,更别提眼下战乱不堪!有了适宜的阴煞之地,那么挑选炼化的亡人尸首也是一大难题,如若中途有差池更是重头再来的艰辛,因此炼化阴人反而比起此类更来的划算许多,能束缚收服的跑腿办事,有些修为的可当鬼将鬼王,怎的都是物尽其用!
虽说零星,但也有些个炼活僵的传闻从久远到今人耳中,可几乎是失败或法师被还未能驾驭的活僵反杀致死的半数居上,且这些只在修习类似法门之中流传,要挑个众人皆知的,那便是《败西传》七圣之一的毛诡毛术士,他曾在七圣成阵讨飞僵之时用出了自己炼化的一具活人成僵的毛僵战出了话本三话跌宕的故事,可那活人炼成的毛僵在败西村战损之后此人于光绪末年再炼一僵而成了恶名昭彰的魔道,因为此人是其同门于九龙半岛学法的同门,更有一些不知何时而起的流传,说此人会殒命也是因被其选做了活僵的人选……
“不得不说也是涨了见识!”王玖镠微微松下捏紧的师刀却也不敢收回
他将符纸用道诀加持抵上陈夫人眉心,口诀三句后将那不眨一下的眼睛合上,瞥了眼那条爬上了淡绿细毛的颈脖,又瞧了瞧对座那人手中有些干瘪的口袋,既然这活僵还没个动作,二人也都没着急再有动作,王玖镠将身后的窗支开条缝隙,随后又转向那张眉头紧锁的脸
“你也是头一次见化僵蛊?”茅绪寿点头,似乎想到什么将眼睛往他身上挪了挪,瞧见这任原本束得就不结实的头发已经有些凌乱便提醒一声,可王玖镠不以为然,摆弄着师刀往后靠坐,本想在布挎之中掏块酥糖吃,可手已沾了法器与陈夫人,便只好忍下
“你想知道祝由的控尸蛊可有对抗这个的法子?”
这话的确说道了他的心思,茅绪寿没答,却坐直了身子一副接受先生解惑的恭敬模样,王玖镠想起了熹元堂里的学徒药童们听教时的模样不禁有些发笑,目光毫不客气地又在此人身上一圈打量,心道如若他没这张白瓷秀眉玲珑眼的皮囊,眼下这等姿态该是怎样的笨拙木讷!
眼下分明紧绷得很,自己的头脑里却不禁又歪了偏了,盘算起眼下事了后可得好好整蛊一番这人,他法修再高,终究没个人情味地让人厌恶
“你不说,那罢了!”茅绪寿见他往自己身上一通古怪后又迟迟不开口,这就稍稍松懈而下,又往了那少年家身上去,王玖镠抿了抿唇,眼珠子一圈转悠后赶忙掩下险些被看到的嘴角
“我有些口渴,你也瞧见,我刚刚触了这两人,车里就你我,还请淇琛兄弟辛苦,给贫道递口茶水润喉!”
茅绪寿倒是没计较,这就拿起了车中的瓷壶杯具,倾倒出花香的袅袅热腾,那是宿店给他们准备来的香片茶,前倾着身子将茶水送到王玖镠嘴旁,却没个轻重地让这人灌了个呛喉,一阵咳嗽让那呆愣的活僵少年也跟着细微一颤,只是二人都未察觉,因为王玖镠瞧见被自己呛出的茶水溅上了下巴的对面人那复杂的神情很是得意,他并未打算眼下就整蛊这人,可是这么个插曲若不顺水推舟,他可能得悔上一夜不眠!
再伸直腰板时他眼波之中流出一丝嘲讽,心道一个衣着破旧的人会如此在乎整洁,这是他从洞天药市那起就有的疑惑,当真是神明指点,让他心中彻底断定了猜测
“看来,你从不用照顾过人!”
他没个道歉还反打一耙回去,没给茅绪寿回嘴的机会,这就支起身后的窗户探头而出,待车行过一斑驳生苔的石楼牌坊后,前车的窗户也被支起,段沅探出头向后冲他摇了摇头,王玖镠也给了个回应便各自又缩回,茅绪寿这才将自己那满脸嫌恶的模样放下,问道情形如何,王玖镠摇了摇头,随后又向着那两个活僵人仔细端详而去
“你说……陈夫人到这时还顾及脸面,只是因为自身的羞耻,还是陈堂主也于我们前一刻那样猜错了这位客兄者到底是谁?!”
茅绪寿对他这携着闽语的问句听得混乱,但王玖镠冲着他一挑眉,他的心思不知怎的就勾歪了思索的路子,或许是跟着这轻浮油滑之人一桌吃饭了多日,他竟然也冒出了与其同样的想法,斜眼在那少年家与陈夫人身上一番来回
“你是说,是他先触了那化僵的媒,并且与陈夫人有染的也是他?”王玖镠很是惊奇,看着这人对人事似乎很是木楞怎的这会儿一点就透,不禁想省些口舌,让这突然开窍的多言几句
“这是眼下最能解释得通的不是!否则为何黄化主身为化主现在僵毛还停留在昨日那样,我昨夜没睡现在头疼得紧,你说说你的想法可行?”
茅绪寿心里暗骂这没得合眼还不是你自作自受的主意,自己也喝上了几口那香片茶水,垂眼叙到
“如若陈夫人与这少年有染,那么想必陈堂主察觉起来更是困难,即便知晓妻子不忠,可也不会往年岁相差如此的人身上猜测,而之所以是这位黄化主也跟着一齐携赃出逃,大可能是本身此人也有异心,又恰巧撞了主母的私情,还极有可能就是这少年去偷窃堂中账银而被抓了现行……”他说道此处王玖镠点头一笑
“这当真是我与你相识以来头一次契合无异,那么这个蛊媒便是他们窃的那些财物其中了!咱们倒是没谁去翻他们的东西,否则眼下怕是更麻烦!可是呢,你疏漏了一处大的!”
茅绪寿自认为已经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猜了个透彻,王玖镠这么一言,让他又在头脑中编整一番,最后面色大变,就在此时,那少年家猛地一抖,一声兽吼般地怪叫张口而出
王玖镠早有准备地甩了三下手中的师刀,点着辰砂的通宝铜板碰撞作响,那活僵几声骨节响动转向他处,如若不是身上捆得结实,怕是这会就要猛扑向人,因为在他那半开的口中,二人已瞧见了黑黄突兀的尖牙,这是化僵而成,魂魄无存的标志……
天公几番三两滴的戏弄之后,终于让那偶尔三五滴躲不得的冰冷连贯而下,那点惨淡的日光随着凉风一同流窜而走,仰头之间有了已是申时过半的错觉,那厚衣裹紧在小炉旁的守铺人终于醒了瞌睡,瞧见二三匆匆的脚步与快及瓦顶的灰蒙,起身舒展一番,随后叹出一声开始收拾眼前小桌上红绿金银的纸张与香火
今日也是惨淡的一天,没有香客上门也无法乐的敲打热闹,隔壁同为香火小铺的一家也因小儿高热多日闭门两天,他今日除开了与送来午饭的妻子说上三五句外便再没开过口,看来大舅规劝自己闭了这已不能养家的与他一同打理自己在府学前街的伞铺学手艺,也都比被巷尾那早已没了风光的玄黄堂拖累得一日不见一碗糙米粥钱来的实在!
“歹命哦!”他拉着嗓子呢喃一声,声响刚落,一个黑影压上了刚清理小半的桌面,他猛地仰头,瞧见一身灰绿之上缝补着抹布一样针脚的胸膛已经一顶更是寒酸的毡帽
“劳烦,可否卖一扎降真线香与金纸给我!”
这人口音并非当地,这礼貌的清亮柔和让摊主不禁再度打量打量,最终在那已有些水痕的肩膀上停下了眼睛,满口答应地收拾出一捆线香与小银纸,另一手接过这人递来的三个满钱,这才注意到那人身后还有一辆棕毛高马的马车,忽地眉头一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