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81)
既然这在地人都怎么说了,两人也就没再多言,只是茅绪寿提醒了一句吴巽,这女阴人似乎对刚刚这一问很是激动,眼下原本还未燃过半的香火已快燃尽,吴巽只好再掏出数量相等的一份续上
“你们可有想问的,咱们确实有些磨蹭了,我这聚阴香的料很足,再吃下多些咱们可能连回去卧床三月的福分都没了。”
二人齐齐摇头,但这催促人的也没嘴上加快,吴巽似乎有些迟疑,也不知是不是被女尸晃得眼前烦了,才闷叹一声开口
“你与这家人有干系?”女尸前后晃动,他点头自言两声“该是的”随后起身站直,抬眼而向那灰黑发腐的前额
“戕害你的……可就是白乐山那个姓梁的老匹夫?”这下可让三人齐齐震惊,那女尸几乎是随着吴巽的话落停下的,随后香火与白烛皆高涨了火焰
吴巽没个防备,就这么被这前后忽然摆起的女尸一脚踢上了胸膛,脚下踉跄退后摔倒于地,就在那本能一声叫唤之后,屋里想起了尖锐的哭喊,妆奁之上的银镜也忽然碎裂
“扶他,这个我来得好!”王玖镠一步闪身踩上吴巽原本站立的鞋印,左躲右闪地边躲避着依旧“大摇大摆”的女尸,一边掏出鸡血砂所绘的符纸借了发炉的香火燃起,一手持诀念道
“三魂居左,七魄守右,听吾号令,安心在内,邪魔速退,冤情有伸……急急如律令,敕!”
随后又朝着女尸大呵一声“停下”,将一把在混乱之中翻出的粉末泼洒到了那张死相惨烈的脸上,吴茅二人皆被一股浓重的草木苦味窜得鼻头发痒,吴巽没能忍住,这就半身力气惹出了一个喷嚏
这股味道让他想起了儿时在姨母家小住时贪玩到了陈带白的一处小坛,被坛中的阴物吓掉了一魂,自己以为从被阴人纠缠中醒来就万事大吉,可之后一月日日那碗苦到舌根发麻的汤药也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而这粉末的味道与那药相似七八,这会儿他舌尖已泛起了苦,以至于那撒出药粉的已经到了自己身前,才仓促起身
“快走!你问得正中问得好,她原本被炼得有些神志不清的精魄这下全想起了。”
可吴巽却睁开了王茅二人,那女尸悬空晃得如同被劲风吹得杂乱的挂起,一阵阵尖锐的哭喊直冲三人耳中惹得头脑也跟着发疼,吴巽却满腔不服,一脚跺下
“我才不走!这下知道是哪个害了娄叔与顾堂主了,何况这宅子一日不得安宁,那些个东洋狗官和新任的走狗就会日日找各堂口高功的麻烦,我不是什么慈悲之人,只是不想瞧着自己堂口与同修叔伯们受那些狗东西的欺压!”
他身形一动,脚下已经快步又踩在自己被踹出一脚的位置,手中持诀,侧鞭三下招来下界兵马与其对抗,那女尸叫喊更加,没过多久屋中原本消散不少的腐臭又浓郁起来,王茅二人赶忙各持法器上前施术,王玖镠很是恼火地朝依旧发令兵马的吴巽呵斥
“你快停手!即便是陈堂主此时也不会选择正面抗衡,是我们小看了她,炼化一队兵马可不比炼一个她要来得容易啊!”
其实三人心中皆恼火不已,这女尸被放置此处以阴煞养魂,炼化之人法术精湛,让她也有了藏匿自己阴戾也颇有一手,惨死多人的宅院又被人刻意泼洒了冤横而死之人的血更是聚阴,屋中聚来的孤魂野鬼们弱肉强食之后她再择其中强者吞食让自身更上一层,这么一来即便炼化之人十天半月不来也无需担心!
布阵人的狠毒之心不亚于玄黄堂中那几十盏尸油灯,也让三人终于想通了为何绝大多数游魂皆在楼下,即便二楼的那几个零星,也不敢靠向主人房这边!
那些吴巽自己的兵马已被女尸重创大半,三人不断在她晃动之中闪避,他还是没有丝毫撤退的意思,这几又手诀三换举手扬鞭,茅绪寿瞧见后大呵制止,将自己的兵马一令改向朝了吴巽而去
吴巽的手僵直高举,片刻之后手上一松,蛇鞭落地,他口中污言秽语地大骂起来,手落下之后两步踉跄之间竟又摸出了阴月白,白玉的暗泽从女尸眉心的一闪而过,女尸似乎受到了震慑又胶在了被毁坏的法坛中央,可也仅仅片刻后又是门倒柜榻阴风大起,王茅二人皆被猝不及防地胸口一脚踹得飞出五六步外,一人后脊撞上了月洞床的床梁,另一人则腿腹磕上了一张断裂的矮凳划出了血口,女尸嗅见了血腥之后更是兴奋,阴风这就边了方向,刮得茅绪寿头脑发疼,开眼艰难
“你自己寻死也别拖累我们不能终人之事!何况你根本驱不动这玩意”
但吴巽当了王玖镠是耳旁风,这就持诀而起,脚踏罡步,王玖镠想上前制止,怎知后脊痛麻不堪,迈出一步便踉跄跪地,腿脚也连带起了痛麻
王茅是如何晓得吴巽这阴月白携进来就是虚张声势的,首先便是吴巽的年纪,再怎么个天赋异禀也不可能有多身后的法底;再者说他若可以让阴月白发挥作用,那么楼下也就不会有谁挨了那地基主一口咬,阴月白乃是秘术加持,再由横死、急症、被杀害、斩首与不得善终五种死法之人入殓下葬,亡人佩玉是有些富余的人家皆讲究的牌面,在盖棺当日如若有佩玉入土,还需由家中钉棺钉的亲眷高举以示亲朋,这边不难猜想除去后人表孝心之外更是个显富之举。
第67章 不得已
“可这等横死惨死之人还有亲眷做殓入土的该是极其难寻的,即便金银能使鬼推磨,其余四种都好说,但斩首这处……弟子看来多少殷实人家即便倾家荡产也会去掏了保命钱。”
茅绪寿想起了他曾在毛诡与他所诉《败西传》之时提及这阴月白自己的疑惑,毛诡眼露赞许,笑答道
“再为稀少也并非没有,何况洋人为大的世道但凡触了他们的怒,皇亲国戚也未必个个稳保活命,这不就被他陈带白的师父寻着了一个,五种死法各随棺入土五年,炼得了这么件宝贝!”
毛诡倚着庐州城门边上一处三教九流聚一屋坐的酒肆里一张破旧油腥的桌子伸展了下筋骨,瞧见对着一屋子臭气熏天,口中下留的莽夫糙汉很是反感的茅绪寿,从裤袋之中掏出一小包油纸包裹,切得整齐的石蜜糖,这是岭南的所制的甜香
看着他发愣,毛诡有些性急地将糖果拈起一颗抵到他唇边,茅绪寿瞥他一眼,将石蜜糖含入口中,嘴角微扬地安定坐好品味起来,再抬头时却瞧见毛诡正盯着自己满面思索
“师父,我可有哪处奇怪?”
他将自己身上仔细瞧了一番,却被一只老茧布满,布着新旧不一的小创口的手抚上了后脑,随后这只手的主人站直了身子,一手抵腰将半坛‘庐州醇’一饮而尽,借着酒劲拉扯起嗓子
“宁做盛世狗,不为乱世人!”酒肆之中戛然静止,而后一阵哄笑震梁冲天……
吴巽的五官因手臂上突如其来的束缚与寒冷霎时拧做了一团,他的眉尾带动着眼角穴的凸起的经络发起颤,他刚看清是个什么东西钳制了自己快要完成的醒刀咒,这就又眼前一晃,根本无法克制地哀嚎一声撞上了一个带着些许温度的活物
那只被锁魂链捆着的手臂如同百虫咬,百鼠啃,这就已经让心肺五脏也跟着绞痛不已,茅绪寿将他拉扯到身后,却被吴巽强忍地挣扎挣脱开来
“你干什么!我死也不与你们相干,你用这东西捆我一回,就不怕我出去找你寻仇嘛!”
他几乎是要贴上茅绪寿的脸吼出的,但茅绪寿并没有送了拘魂链的意思,那女尸又叫喊一声迸出一股浓重腐臭的阴戾
茅绪寿一咬牙扯着人再贴墙而退,好在王玖镠机灵,这就趁着女尸无法顾及两边的空隙再撒一把苦味也重的粉末,让她有所放缓,赶忙退身到了二人身侧
“你可得找他寻仇啊!这人的能耐我还没见识个全面呢,何况我又不想自己与他斗,吴小子你定要说话算话哦。”
王玖镠这简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吴巽若不是自己已经腿脚发软,冷汗直流又被茅绪寿捆着那还握着阴月白的手,这会儿只想先给他来上一刀,茅绪寿三道解晦术上门,皆没法破了门上锁着的法术,不禁也开始有些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