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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纵骄狂(240)

作者:群青微尘 时间:2024-11-08 10:06 标签:强强 年下 欢喜冤家 美强惨 武侠 江湖 古风 热血

  方惊愚咬紧唇,倔犟地摇头。于是白帝长叹一声,“看来,不教你再长些教训,你倒不会退却的了。”
  老人拔出那柄冰刀,刃身琉璃般剔透,铜鉴般明净。那一瞬,狂飙乱走,方惊愚不及反应,却见他的身影飘忽而下,顷刻间自凤墀上闪至自己身前!
  白帝劈出一刀,那刀势极雄浑,如能当百万之师。方惊愚抽出含光剑,勉强相抵,只觉浑身如薄冰,几要被这一刀自头至尾震得破碎支离。白帝刀法妙到毫巅,一招一式皆凝显天家威仪,与其相比,自己便如乡野之夫。
  二人过手几招,刀光剑影交驰。突然间,白帝抬足,猛踹在方惊愚胸腹,将他击飞。
  “柔筋脆骨!畏首畏尾!粗滥不堪!”白帝喝道,“方惊愚,这便是你的浑身本领?凭你这本事,如何护好子民,如何就朕之夙业?”
  刀如风卷怒涛,破空声震响空谷。方惊愚虎口被震得开裂,血流满臂。白帝所使的是千锤百炼的天家刀术,他在归墟年久闭关,又更为进益,恐怕而今全天下无人可与之比肩。且方惊愚所思所想,仿佛也全然为他所知一般。方惊愚狼狈爬起,抹去唇边血沫,心想,他打不赢另一个自己!
  大风乍起,白帝绰刀而来,雪若琼脂碎玉,漫天纷飞。老人立于其间,竟如取命的白无常。
  方惊愚突而灵机一动,想起曾在瀛洲与司晨对垒的时刻。那时他们立在雷泽船上,随海浪起伏搏杀。于是他闭上眼,感受着风的流向。
  此时正逢日出,白帝城阙地势教其余地处较高,大抵上坡风多些。方惊愚虚晃一招,白帝果然对他紧咬不放。奔飚骤起,恰是他顺风而行,白帝逆风,不由得被雪片迷了眼。就在那一刹,方惊愚提膝平斩,使出剑招“黄金缕”。
  白帝轻哼一声:“雕虫小技!”旋即若虹趋电闪,避过了这一剑。
  然而方惊愚看似挥出一剑,实则有数十、数百剑相叠。顷刻间,剑意排奡纵横,冰面如蛛网一般爆裂!雪尘大起,遮天蔽日。数道羽矢刺破尘幕飞至,狠刺向白帝。白帝心中一骇:原来这厮乘乱牵动弩机,暗刺自己!
  白帝猛踏一步,欲以刀风扫净尘氛,却觉足下松动。原来方惊愚已乘隙劈裂脚下冰层,害他一足踏空。尘霾飞溅,方惊愚陡然而出,一剑杀向白帝,白帝怒斥:
  “真是下九流的路数!”
  方惊愚冷声道:“你没同我兄长交过手罢?咱们兄弟可是同属一宗的下九流!”
  这时他一脚扫出,撞向白帝膝头。白帝却以手支冰面,跃身而起,如一个抽狠的陀螺,刀吼如雷,削向方惊愚手臂。方惊愚臂上弩机被削落,冰刀一闪,径直贯入他胸口。
  这二人本为一人,心意暗合,招招式式皆如应答。一股剧痛贯穿胸膛,方惊愚却似有所备,飞快将手里握着的肉片扔入口中。
  肉片入喉,那断臂竟在飞快痊愈,只是脖颈上如图腾一般的漆黑痕印增长了几分,有几丝已然爬上方惊愚脸颊,他再度受到“仙馔”之力的侵蚀,视界扭曲,头痛欲裂。他如野兽一般,再无章法,低吼着扑向白帝。
  白帝割下披风,出手如电,甩了他满头满脸。方惊愚眼前被遮蔽,举动一僵,只听得披风后一道声音传来,白帝切齿恨声:
  “方惊愚,你还在负隅顽抗。你莫非不知晓么?在这归墟,是没有分毫希望同出路的。你们注定会冻毙于此,便如朕这些败北了千百万次的前人一般!”
  一道寒光兀然穿过披风,直刺方惊愚心口。方惊愚瞠目,他瞧出这一刀毫不容情,确为取自己性命而来。
  然而正当此时,半空里突而划过一道流星般的银光。
  那银光将冰刀陡然撞断,半截断片坠落在地。这光景方惊愚已见过多回,他猛然扭头,却见汉白玉石座上,有一人正持弓而立。
  那人因挣脱了桃源石椅,本就未愈的伤口被撕裂,血流满身。然而比之先前所见的不省人事的模样已好上太多,是气喘不已的楚狂。
  他方才从殿中的兰锜上拿了弓,勉力支撑着身子来到殿外。方惊愚目瞪口哆,望着他,倒如青天见鬼一般,仿佛忘了讲话。楚狂开了一弓,已是耗尽了全部力气,面白如纸,笑道:
  “陛下,此言差矣。你败便败了,是你自个孬种……又干咱们何事?”
  楚狂身子一歪,翻过阑干,如一枚纸片般从高台上飘落,口里却叫道:“殿下!”方惊愚也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飞扑上前,勉强接住了他,两人滚作一团,倒也没受伤。接住楚狂的那一瞬,方惊愚忽觉得吊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自己也如从悬空之处踩实到地面。
  白帝为楚狂的陡然现身震愕不已,呆立在原处。却见楚狂揽着方惊愚的肩,向他展颜一笑,那笑容教白帝想起近百年前随于自己身畔的天符卫,却又独一无二,惟楚狂所有。
  “咱们才不会重蹈覆辙,会做成前人未就之伟业——”
  楚狂挥着手,遥遥向他露齿而笑。他们二人紧拥在一起,虽羸弱且伤痕累累,但天光一照,那一对身影便似霞明玉映,绚烂耀人。
  “毕竟我俩并非白帝和天符卫,而是楚狂和方惊愚!”


第147章 承恩多忌
  坚冰峨峨,雪晴云淡,白皑皑的雪原上,两人依偎而行。
  方惊愚搀着楚狂,一颗心已被浪潮般的狂喜与忧惧淹没。喜的是几个时辰不见,先前因重伤而生死未卜的楚狂竟已能张眼站立,还能开弓。忧的是楚狂现时景况着实不算得太好,一张脸惨白若雪,呛咳不断,口中血如泉涌。
  离开白帝城阙后,方惊愚赶忙寻了个背风处,将楚狂放下,解下随身所携的蒲芦,给他喂了几口先前在白环卫帐中煎好的复元汤。楚狂低喘片刻,似略略缓了过来,然而仍有气无力地倚着他。
  “好些了么?”方惊愚蹙着眉问。
  楚狂点头。
  “你是被那老儿灌了什么神丹妙药,竟醒转得这样快?”
  “白帝城中……有桃源石椅。”楚狂喘着气道,“听说坐在……那椅上……创伤也能变回原样。我现下好了些。”
  方惊愚当即望向他们来时的桃源石门的方向,若石椅有效,那石门是否也有同样的疗伤之效?然而他很快否定了心中所想。一是因他与楚狂当日穿过石门时,身上伤势并未见愈;二是若如骨片所述,石门可通往不同时代的仙山,便也可迎来对他们居心叵测的不速之客。石门边的变数太多,并非他们可安居之处。
  这念头在他脑海中转瞬即逝。这时楚狂扯住了他的衫袖,一面轻咳着打量他,一面苦笑道:
  “殿下……还真是改头换面了一番。您的头发……怎么变白了?”
  在岱舆时,方惊愚为拥有与谷璧卫的一战之力与“雍和大仙”交融,致使身躯遭受侵蚀,一朝发染星霜,肌肤也生出如黑焰一般的痕印。此时他才想起先前匆促,楚狂又重伤,他们重逢后实则未好好讲过几句话。于是他简扼将前因后果叙了一番,末了垂眸道:“我不打紧,倒是你身上的伤要比我重上许多。让你吃了这一番苦头,过错全在于我。”
  楚狂不语,只是轻轻抚着他已被“仙馔”的黑纹侵蚀的脖颈,眸光里满溢着怜惜,那面影与幼时替他扎裹伤处的方悯圣如出一辙。方惊愚心头一颤,几要落泪,楚狂果真是兄长,不是旁人。这时他却听闻楚狂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忽然间,方惊愚心里酸楚难当,楚狂不叫他“惊愚”,反而疏离地叫他“殿下”。楚狂低声道:
  “让殿下遭逢此难,也是我之过。”
  这时方惊愚却猛地捉住他腕子,与他四目相接,犹有咄咄逼人之态:“你还要叫我殿下么?”
  楚狂浑身一颤,目光复杂,其中畏怯、伤悲、沉重之情皆有。良久,他别过脸去,不言不语。他总是这样,生死攸关时尚能真心实意,此时却又缄口不言了。方惊愚扳过他的脸颊,方想发问,却忽觉他周身抖颤,身子止不住地滑落下去,各创口处鲜血迸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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