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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纵骄狂(7)

作者:群青微尘 时间:2024-11-08 10:06 标签:强强 年下 欢喜冤家 美强惨 武侠 江湖 古风 热血

  “阎摩罗王”忽一拍白青毛,那马竟乖顺地长嘶,沿河岸奔行,俟至水浅处扬蹄一跃,踏上河冰。原来先前在吉顺客栈的马厩时,他便给这马儿饲了上好精料,又加了些细盐,还净了蹄叉、梳了毛,倒是将这马儿伺候得甚好,无形中在他们间添了些热昵。“阎摩罗王”打着轻轻的唿哨,引着马踏上厚冰。方惊愚看得心头火起,白青毛对这厮还真是热络非常!
  方惊愚猛地自怀里取出筚篥,用力一吹。声音凄厉如鬼号,两匹马受了惊,白青毛失足踏空。方惊愚觑稳时机,急跃而出,宛若豺狼。
  浮冰浸在河里,横亘着几道伤疤似的裂隙。方惊愚踩着浮冰,猛冲上去。白青毛还未行远,他腿脚发力,高高跃起,捉住了“阎摩罗王”包在头上的毡布,将那人拽落马下。
  “阎摩罗王”一惊,一手护住裹面毡布,另一手用彤弓背去打方惊愚,却被缁衣青年用力握住。那手腕如钢铁,丝毫不动。两人滚落冰面,碎冰四溅,像惊起了满河繁星。
  “拿住你了!”方惊愚厉声道。
  然而“阎摩罗王”却不愿束手待毙。他猛一抬腿,伸足踹向青年裆中。方惊愚一震,慌忙伸手扣住他膝头。“阎摩罗王”又乘机一旋弓梢,刺向青年眼睛。方惊愚险险避过,同他拳脚上拆了数招,看出这厮是个无耻之徒,专攻人下三路与要害。
  河面震动,雪尘纷飞,冰块在他们脚底咯吱作响。方惊愚头上却发了一层薄汗,他冷声道:
  “我以为我追到了一位阎罗天子,却不想是只奸诈卑葸的油耗子。”
  “阎摩罗王”在冰面上打了几滚,与他拉开距离,爬起来,闷声不响。
  “你的招法低贱之至,是下九流的路数。你既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便堂堂正正些,拿出本事来与人决一胜负!”
  “阎摩罗王”看着他,忽而低沉地笑了:“可是大人,我本就是下九流之辈,堂堂正正根本不可能。”
  “嗯,我看出来了,所以方才说的话是愚弄你的,只是为了延宕时机。”缁衣青年的神色忽从方才的义愤填膺转回冷冷淡淡的模样。“我也向你偷师了一招,对付下九流之人,确得用下三滥的法子。”
  突然间,冰面咯吱作响,发出可怖的开裂声,冰层下宛有雷动。“阎摩罗王”慌忙看去,只见河面上已蔓开根络似的细纹。裂纹汇聚到一处,那是方惊愚插在冰面上的长刀。
  这厮趁同自己废话的时机,将冰面用刀划了个乌七八糟。
  这回轮到楚狂切齿痛恨了,他哈哈大笑,眼里迸出狂烈的光。“你小子……还真是天赋异禀!”
  冰层开裂,他跌入水中。然而一只手忽地伸来,抓住他前襟。方惊愚将他从水里拽出,声音清冷:
  “多谢夸奖。”
  接着,缁衣青年铺头盖面地赏了“阎摩罗王”一拳。
  “阎摩罗王”亦不是善与之辈,反咬一口,也给方惊愚脸上盖一枚拳印。然而楚狂毕竟长于引弓,短在拳脚,交手几合便败退连连。
  两人滚到冰面上厮打,方惊愚将他拶倒在冰上,低吼道,“告诉我,你真是‘阎摩罗王’么?”
  “阎摩罗王”冷笑道:“你追我时咬得这般紧,尚不知我是谁么?”
  方惊愚从腰后抽出那支镌着赤箭花的羽箭,镞头擦过“阎魔罗王”的脸颊,重重刺入冰面。“这是你的箭么?”
  “是。”
  “你那时为何出现在那里?”
  “路过。”
  “你认得陈小二么?”
  “不认得。”
  “那你为何要救我?你既是无恶不作的‘阎摩罗王’,为何要在那自称‘山魈’的杀人魔手下救我性命?”
  “我不是在救你。我只是觉得……”“阎摩罗王”哑着嗓子,道,“这样好玩儿。”
  方惊愚哑口无言,楚狂接着道:
  “我行过那里,出于顽心放了一箭,不想那人长了眼,竟拿脑门去接箭,不幸一命呜呼。”
  他又狡恶一笑,“捕头大人,这就是我的口词了,你问完了么?”
  这话像一点火苗,兀然蹿入方惊愚的心。此人不是因慈愍而救他性命,不过是借机杀人取乐!方惊愚攥拳,低喝道:“休要胡说八道!”言讫发力一击。“阎摩罗王”闪身避过,却被仍被擦中胸腹,痛苦呻吟。
  手上忽而传来一点湿腻感,缁衣青年松拳,却见掌心一片猩红。
  “你受伤了?”方惊愚抬眼望向“阎摩罗王”,却见其衫子里露出一段被血浸红的绢布。他忽而想起那独眼男人说过,“阎摩罗王”一年前于箕尾大漠销声匿迹。那时他虽以箭取头项一目,却也在与仙山卫周旋时受了好些伤。如今看来,确是重伤。
  “阎摩罗王”咬着牙关。这伤是他与仙山卫中排行第二位的玉鸡卫交锋时落下的,久久未好。先前开弓时伤口开裂,如今这一缠斗又教他伤重更甚。所幸血浸染了身上的青布衫子,教方惊愚看不出他就是曾在吉顺客栈与自己打过照面的乞儿。
  然而方惊愚却瞧得出他的劣态,抽出刀剑,疾趋而上,“阎摩罗王”以弓背格挡。
  两人滚作一堆,“阎摩罗王”忽而将手指往身上探去,方惊愚惊愕地看见他的五指插进了自己的伤口,握了一把血。
  “是,伤了又怎样?”“阎摩罗王”龇牙咧嘴地冷笑。“即便只用一根小手指头儿,我也依然能按死你!”
  “阎摩罗王”仿佛感觉不到痛,猛地将那自伤口里攥的那把血泼向方惊愚的两眼。缁衣青年一惊,偏头闪避。正在此时,“阎摩罗王”忽张口一咬,尖利的犬齿狠狠箝上了方惊愚的手腕。
  方惊愚吃痛,即便隔着皮腕套,他也几乎被咬穿了腕节。那人齿上力道惊人,创口鲜血四溢,深可见骨。
  真是条疯狗!
  片刻厮打后,缁衣青年猛地翻身,负痛将刀架于他脖颈之上。
  “束手就擒罢,‘阎摩罗王’。”方惊愚垂睫,面庞微微沁汗,如覆铅霜。
  楚狂喘息着,慢慢松开他腕节,口角仍流着血沫:“官爷,我既救你一命,你没考虑过放我一马么?”
  “救我性命,我有负于你。可你罪恶昭彰,更有负于天下。于情于理,都应加以牢槛之罪。”方惊愚冷声道。
  “阎摩罗王”开始发笑,方惊愚一颤,他从毡布隙里看见了一只不屈的眼,如蛰伏的馁虎,哪怕深陷囚槛,爪牙仍未钝。
  “要关我入笼?还早着呢,捕头大人。”
  “阎摩罗王”恶狠狠地道。
  方惊愚心中忽而一颤,就在此时,“阎摩罗王”突然伸手紧握刀锋,任血蛇在刃面上流淌,硬是从颈边挪开。缁衣青年倒抽一口气,拔剑刺向他,“阎摩罗王”却硬用手掌接了这一剑。他像猛虎,带着鲜血嘶吼出声,忽一仰颈,用力以头砸向方惊愚的额头。
  然而这次却是“阎摩罗王”失了算,方惊愚头缠一额带,看似是缁布缝就,里头却藏了一圈精铁。此时一撞之下,“阎摩罗王”只觉自个儿是以卵击石,脑袋里钻进一团蜂子似的嗡嗡作响。
  这小子真是个铁头娃!楚狂头上剧痛,反往后跌去。然而方惊愚却捉住了他前襟,这回倒自己将脑袋狠狠磕了上去。
  一声撞响后,两人同时眼迸金星,头昏目眩。
  待松开手时,“阎摩罗王”头上流血,身子像棉花一般软下来,已然不省人事。
  方惊愚气喘吁吁,手脚颤抖。他真逮住了一个传说中的魔头么?他拔出钉在“阎摩罗王”手上的利剑,从黑骊鞍钩上取下牛皮鞭,在“阎摩罗王”手上打了个死死的铐结。
  他将那人搀起,却先摸了一手的血,殷红妖冶,像热烈绽放的赤箭花。方惊愚蹙眉,此人伤得很重,却同自己周旋了这般久,且不发一声,显是个硬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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