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臣当道(127)
季青和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司修雅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自然不可能再与单永言计较。他点了点头,立刻就顺着季青和给的台阶下来了:“那下官便叨扰了。”
“这如何算得上叨扰?”
季青和笑着与三人一起走下了楼梯。就在拾六刚松了口气,准备回厢房将刚才所听到的事情,全部告知童怜的时候,在楼下的季青和骤然停下了脚步,往拾六的方向看了一眼。
与之交谈的蔡琢不禁问:“王爷是怎么了么?”
“无事。”季青和轻笑着摇了摇头,“方才似乎有只苍蝇在后头跟着。”
蔡琢可听不懂季青和的隐喻,闻言不禁皱眉道:“苍蝇?看来下次该换家客栈了,若是王爷与两位大人不小心吃坏了可如何是好啊。”
季青和笑道:“这苍蝇自己长着翅膀,若非整家客栈都用丝网包裹着,不然只要它们想,它们都可以从各个角落飞进来。要让整个客栈无一飞虫蛇鼠,这最好的法子啊——就是直接将它们全部除之而后快!”
虽说季青和所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可蔡琢听后却忍不住缩了缩脖颈,就好似方才季青和所说的并非是四害飞虫,而是什么人一般。
可是能有谁呢?
蔡琢猛地摇了摇头,讪笑道:“王爷说的是。”
见蔡琢附和,季青和也不管他是否是听懂了自己话语中的意思,只是看了蔡琢一眼,说:“蔡大人便先回府吧,本王还要与司大人商量要是,便不多送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蔡琢立刻点头,也不需季青和多言,直接脚底抹油溜出了客栈。
客栈二楼的厢房之内,拾六方才将自己所见全部告知了童怜,而后又急得灌了两大杯的茶水。
见拾六这么浪费好茶,童怜不免摇头道:“看来不在府中放茶叶是对的,不然我都不知道你是这般糟践茶叶的。”
“童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在替季青和心疼这两杯茶水?!”拾六震惊道。
“可不然又能如何呢?”童怜坦然回道,说着他将拾六上下打量了一阵儿,突然开口说,“拾六你可有付钱?”
看见拾六整个人都僵了,童怜叹了口气:“我们今日来这儿可是为了用膳,就算这客栈真是季青和开的又如何?就因为立场不和,他还能不让我们来这儿用膳不成?”
拾六粗略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个理,而自己这躲躲闪闪的动作,反而给他们增加了几分……可疑。
他叹了口气,想起自己躲在柱子后,迎面走来的那个小厮看见自己时那种古怪诡异的表情,突然些不想下楼结账了。
尚未离去的零陆看见这幅表情的拾六,不禁叹了口气,而后又上前去拍了拍拾六的肩膀:“快下去结账吧,我还要去一趟秦王府,便不再陪你了。”
拾六:“……”果然还是要一个人面对的是么?这淡薄的友情果真是靠不住的是么?
显然零陆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肯定的答案。只见零陆将厢房的窗户打开,又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翻上了客栈的屋顶。
与此同时童怜也站了起来:“银子已经给你了,我先去街上走走。你一会儿你直接回府吧,晚些我自己回去。”
眼看着童怜也要将自己抛下,拾六终于是泄了气,他抬手虚虚挥了挥:“童大人路上且小心些。”
童怜点了点头,便权当回应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些累了就稍微短短一次,大家晚安呀
第113章 百姓
离开客栈后,童怜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加快脚步走进了最近的一家茶楼。他随便让小二给自己上了壶茶,一两碟点心,就在大堂角落寻了个空位坐下。
堂中央的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朗声道:“就现在这天下呀,莫约也是百余年间最光怪陆离的一回了。这事儿还得从熹平十二年说起。”
“熹平十二年,前镇北侯与夔王私下商议举兵谋反,幸而被当时的大理寺卿发现了端倪,转而告知了先皇帝。先皇帝仁善,顾及当时先皇后孕有当今圣上,将魏氏旁支全部放了,而其中便包括了现在的九千岁。”
说书先生话语刚落,周围就有人发出一声嗤笑,语气略带不屑道:“还‘九千岁’?那不过是个阉人罢了。若非是他沉迷权势,可劲儿地从我们身上搜刮油水,纳入自己的钱袋,去年边关又如何可能节节败退?”此话一出,其余人纷纷附和,所说不过都是对“童掌印”的声声控诉。
而在角落里坐着的童怜却只是淡淡一笑,全将其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谈,就着面前的茶水糕点一并咽入腹中。
这样的情况说书先生也不是第一次碰到了,他笑着饮下一口茶水,清嗓道:“这位九千岁啊,可当真是一位耐得住性子的能人。只因前镇北侯所做之事,他在宫中也只是一个地位再低不过的小太监,竟不知为何被当初先帝身边的亲信太监瞧上,收为了义子,一直到七年后甚至还因为救下了当今皇帝,成了那会儿还是皇子的陛下的贴身太监。”
明明上头那位说书先生所讲的都是自己曾经所经历的一切,但是现在的童怜听来确实觉得恍若隔世。自母亲在流放路上因病离世后,他已经有多长时间未曾听旁人叫过曾经的名字?
童怜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努力回忆着当初母亲轻唤这自己名字时的语气神态。
阿朝……
蓦地他轻笑出声,向着虚空微微举起手中的杯盏,又将其中的茶水倒了点儿在地上:“阿娘若您还在世,是否也会对这样的我失望呢?”
台上,说书先生的故事还在继续,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些围观百姓的声讨咒骂。童怜忍不住想,若是百姓们知晓,他们所咒骂的对象就在这儿坐着,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态。
或许会跪倒一片,祈求自己的宽恕,又或者拿过身边的长椅杯盏朝自己砸来,但总归不是什么和谐的场景。
惊堂木骤然落下,打乱了童怜纷杂的思绪,台中央的说书先生啜了口茶水,缓缓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闻言,童怜微微摇了摇头,从荷包中取出一贯铜钱,正准备放下银钱离开,却是突然被店小二叫住了:“这位客官还请留步。”
童怜略微不满地皱眉:“可是茶钱给少了?”
店小二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客官您误会了,许先生说今日您的茶钱记在他账上,便不必付钱了。”说着小二笑着将铜板给童怜递了回去,“这贯铜板还请您收好。”
童怜回忆着方才那位说书先生时不时便看向自己方向的举动,连带着现在店小二的举动,心中生出一个猜测。他轻笑道:“既然如此,便让那位许先生出来见我一面吧,若非如此这钱我也是不好收回来的。”
说书先生似乎也早就猜到了童怜的反应,店小二听完竟是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点头道:“这位客官请随我来。”
童怜跟着小二进了一件寝屋,看着屏风后那道换着衣服的人影,童怜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欣赏着屏风后的那道人影。于是许商刚换好衣衫,从屏风后走出时,所看见的就是托着腮一脸看戏的童怜。
他被吓得愣了两秒,随后不由苦笑:“大人这是在报复小的方才出言诽谤之罪么?”
“岂敢呢。”童怜依旧是拖着腮道,“零伍当真是好本事啊,当初竟然还活了下来。”
许商——或者说孟实并不意外童怜猜出了他的身份,他从一旁拿过一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手心,又随意在脸上抹了几把。不过片刻,方才那个肤色偏黄、长相周正的“许商”就消失了,转而成了另一张童怜熟悉的脸。
孟实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将脸上糊成一团的液体全擦了,说:“那还要感谢童大人手下留情了。”
童怜也是笑着回:“那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么?”这所说的,显然就是方才孟实说书时对自己的各种编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