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臣当道(63)
童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季越早就被皇后带了回去,不知什么原因林祥也不在屋内,而拾六则大模大样地在他床边坐着,优哉游哉地吃着水果。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偷来的。
童怜在床上躺了会儿,只是不知道拾六是真没意识到他已经醒了,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竟然一次也没低头朝他的方向看上一眼。
最终还是童怜自己实在沉不住气了,开口道:“拾六,帮我去倒杯水……”因为没醒多久,童怜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沙哑,若是不仔细听还当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听见童怜这有气无力的声音,拾六阴阳怪气道:“哟,童大人你可算是醒了啊。这三天两头请何太医,你也不嫌麻烦得慌?”
童怜觉得他应该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只是他这边才刚刚张嘴,甚至连声儿都没出,就已经收到了来自拾六的眼刀。向来知晓什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童大人当即闭上了嘴,假装乖巧地听着拾六的唠叨训诫。
“你早就知道林祥会给你下毒了吧?”回想着前两日童怜突然将金印交给自己的举动,现在的拾六自然也知晓他这么做的用意了。
童怜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算很早,大约也是在给你金印的时候。以林祥的能力,他不可能和我直接动刀见血,唯一的可能便是下毒了。”还有半句话童怜并没有说——他能感觉得到,这两天毒发的频率越发高了。
拾六沉默一阵:“童怜,你就没有设想过如果何太医来的不及时,抑或者你晕倒时周边没有可以相信的人的情况吗?”
“没有。”童怜的声音甚至可以说是冷淡,“没有这种可能。”
看着童怜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拾六莫名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不过他和童怜毕竟只是关系近亲的主子下属罢了,仔细想来,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立场能劝解童怜做什么。
拾六暗暗磨牙,盼望着某天能有个降得住童怜的人出现。
以后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不一定,但是现在的童怜却是微微皱眉:“拾六,水。”
两人说了许久,被童怜这么一提醒,拾六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一直没给童怜倒水。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转身。
“对了。”拾六突然道,“你家小殿下似乎长大了不少。”
不知是否是因为拾六对季越的称呼,童怜不禁皱眉,但是却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拾六的后言。
“在了解了你晕倒的原因后,他逼着何太医和景帝说你晕倒是帮忙试了点心后才晕倒的,甚至还让白芷将那两种相冲的药物加进了点心里。”拾六说着,不禁咋舌道,“他是想要让景帝来查这件事了。童大人,没想到你家小殿下很看中你啊。”
听了拾六的话,童怜却是忍不住皱眉:“太草率了。”
拾六嗤笑:“童大人还有脸说别人草率呢?喏,喝吧。”
童怜不语,只是接过茶杯,将里头的水喝得一干二净。拾六见状,叹了口气问:“还要么?”
童怜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摇头拒绝了。对此,拾六也不奇怪,只是嘟囔了句“规矩死多”,然后便将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月末世家小姐都会去法音寺上香,其中也包括户部尚书家的冯小姐,我们需要做什么安排么?”
“找些人请冯小姐去喝个茶吧。”童怜说完沉默许久,继而才补充,“到时候将季岑准备的那些事都同冯小姐说说。”
季岑最近还能准备些什么?不过就是些生米煮成熟饭的肮脏手段罢了。
世家小姐们大多都被父母保护得好好的,若是出了这种不守女德的事儿,首先想的自然是顺水推舟将女儿嫁出去好保全家族名声,再说了,嫁给皇子怎么也不算委屈了她们。
拾六点头:“那我现在去安排一下。”
“等等。”在拾六快离开之前,童怜喊住了他,“你自己去安排,切记别让旁人知晓了。”
拾六也知童怜的顾虑:“我会小心的。”
景帝的效率的确比童怜他们自己查效率高多了,只是也不知是因为季越的刻意引导,还是因为景帝只打算给季越一个他想要的交代,最终的怀疑人选竟然还真落到了林祥的头上。
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林祥浑身都僵了。他想要解释,但是前有景帝,后有童怜,林祥算是彻底明白什么叫做腹背受敌了。
“林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景帝坐在坤宁宫的正位上,将这两天所收集到的资料直接打在林祥的脸上。
其实纸页打在脸上并不疼,但是林祥却依旧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想要后退,可刚刚往后挪了一步不到,便立刻有两个侍卫将腰间佩剑拔出,交叉着架在林祥的脖颈之间。
林祥虽怕,但是却也不敢发抖,生怕侍卫一个不注意直接将自己的脑袋削下。
见林祥不答,景帝的眉头锁得更紧:“林祥!朕在问你话!”
或许也是知道自己必死的结局,在听见景帝的话后,一向贪生怕死的林祥竟然有勇气抬头直视景帝:“陛下,奴才都做了什么?”
景帝也没想到林祥会这么问,一手握紧扶手,像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意:“你做了什么,难道还要朕回答你么!来人!”
方才林祥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在听见身后的拔剑声时立刻泄了气。林祥死死咬住牙关,思考着要不要做最后的反抗。只是他要害的、要杀的不是季越啊!
是了!他要害的,一直都不是七皇子,只是一个七皇子身边的奴才罢了,一个……和他一样奴才!
死亡的恐惧即将笼罩林祥全身,就在那三尺青锋即将没入林祥体内之时,林祥突然吼道:“陛下明鉴!奴才没有想要害七皇子的心啊!”
只是,出乎林祥意料的是,即使他这么说了,景帝却没有丝毫表示。林祥慌了,他先是看了眼皱着眉的景帝,随后又看向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侍卫,最终将视线放在了面色还有些许苍白的童怜身上。
“是你!童怜是你……”
林祥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完。
童怜站在不远处,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了季越的双眼——一如从前。
现在的季越丝毫没有颤抖,甚至还抬头朝童怜笑了笑:“怜怜,你会没事的。”
童怜自然知道季越说的是什么,于是即便知晓景帝的视线可能会转移到他身上,童怜还是忍不住笑了:“是的。因为我的小殿下长大了,已经不会让我受到欺负了。”
“对!”季越重重点头。又过了会儿,听见景帝的清嗓声时,才将童怜的手从自己眼前拉开。
见状,景帝不由叹了口气,挥手叫退了所有人,只将皇后与季越留下。
得到命令,童怜自然也退下了。只是离开前看着已经被清理下去的林祥的尸体,童怜却忍不住冷笑:蠢材。
离开正殿后,童怜又借由身体不适,和木琼告了假,说想先回房休息会儿。
另一边,拾六正在寝房中等着童怜,面上隐约透露出几分焦急。在看见童怜的那一瞬间,拾六微微松了口气,而后甚至不等童怜询问,他便开口道:“冯小姐那边出事情了!”
“什么?!”
童怜眉头紧锁:“冯小姐可有受伤?到底怎么了?”
拾六摇头:“不太好说。只是你先和我出宫吧,这里……要不然交给零伍?”
在二十个暗卫之中,精通易容锁骨的只有零伍和拾贰。虽说拾六与拾贰的关系更为亲近些,但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已经完全被洗脑了的零伍显然比拾贰可信得多。
然而出乎拾六意外的是,童怜竟然选择让拾贰留下来装作是他!拾六只觉得自己差一口气就能完全厥过去了,一时间只能不断深呼吸,然后再动之以情:“童大人,拾贰的不定性太大了,若是真是他想要杀了你,那么等我们回来您的小命就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