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臣当道(167)
吕津没想到童怜给出的答案竟然这么惊天骇俗,一时间甚至不知自己应该先震惊于童怜说这话时过分轻描淡写的语气,还是兴奋于自己能亲手将那些人送入牢狱。
只是看吕津此时的反应,童怜便猜到这事已经完成了个七八。借着展扇的声音,他轻而易举地唤回了吕津的神智:“吕大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吕津深吸一口气,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一逐出脑海。他蓦然抬首,说:“魏兄会干预我在渠南的决策么?”
“不会。”相较于渠南的那些耗子,显然还是在童怜面前的吕津更能吸引他。
吕津沉默片刻,说“好。只是我要等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先将自己要做之事办完。”
“理应如此。”童怜点头应下,“等一切办完,我会在上京城的云来客栈设宴为吕大人庆祝。希望大人届时不要再因各种缘由爽约。”
“这是自然!”见童怜答应,吕津终于将悬着的心安稳放下。他不自觉露出一抹笑,被这月光一衬,竟然显得一身白衣的他宛若九天之上的神祇。
作者有话说:
一个私设,南朝男子18岁取字,但是弱冠还是在20!(一些大家族受宠的孩子以及嫡子,大概在十五六岁就会择字)
文长(zhang)
第147章 试探
季越下发的文书很快就到了渠南,而谢新荣也因为童怜的关系暂时革职。只是奇怪的是,绥宁帝并没有派遣其他官员来代替原本谢新荣的职位,甚至未曾在文书之上将此事提起。
在看见谢新荣满脸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时,吕津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由的,他想起前几日的夜里,童怜与他所说的那句“你的机会很快便会来的”。
这就是他所说的机会么?
吕津眉头微皱,无数想法在心中翻涌。只是他毕竟与谢新荣共事许久,对他的性子虽算不得十足了解,但也大差不差了。他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上前两步从桌案上将文书拿起:“谢大人可是上京那边传来的消息?”
“嗯。”谢新荣颓然地点了点头,可下一瞬他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意,咬牙切齿道,“童怜……又是童怜!若非有他本官又如何会落到来这小小渠湳当县令,现在甚至还被陛下停了职!若非因为他!”
吕津本就是渠湳人,听着谢新荣言语中对渠湳的不屑,心中不免升起几分鄙夷。只是如果没有谢新荣着直来直去的性子,就他一人的能力而言,他确实没办法将前县令拉下马。
如此想着,吕津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继续道:“谢大人虽说陛下传来了您的停职文书,但这也并不完全是坏事。”
哐——
几乎是吕津的话刚刚说完,谢新荣就将手边的镇纸往前一掷。石料所制成的镇纸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发出骇人的巨响,可被谢新荣斥责的吕津,心中所想却是不知那镇纸是否会有所损坏。
“本官要被停职彻查了,这竟然都不算是坏事么!这难道还要等陛下下旨将我的头颅斩下才算?!”
出乎意料的,即使面对着的是毫无理智而言的谢新荣,吕津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在谢新荣的注视之下,他与谢新荣四目相对,极其认真地颔首道:“是。”
谢新荣不知应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震惊与愤怒,而吕津也正好抓住了他这片刻的迷茫开口解释道:“陛下虽暂时停了谢大人的职,但此番动作他想针对的却决然不是大人。”
谢新荣一听,觉得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他的思绪不禁跟上了吕津的想法,近乎本能地说:“你的意思是,其实陛下是想要借着这一次将童怜处决了?”
“是。”吕津点头,“谢大人在上京城应当也有相熟的官员,既然陛下想要抓住童怜的把柄马脚,那不如大人便遣人送陛下一个小小的礼物……”
吕津的话并没有完全说完,只是也不知是否是谢新荣将所有的聪明才智全部用在了这些小地方上,经过吕津这么一提点,他心中竟然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谢新荣一扫方才的不愉,笑道:“是了。既然童怜大势已去,那么此时站在陛下这一派显然才是正途。文长,有你属实是我之幸事啊!”
“谢大人谬赞。”吕津后退一步,对着谢新荣行了一个下士礼。
待从县令府中出去后,吕津才忍不住笑了。
谢新荣的脑子也不知是如何长的,既然绥宁帝的文书都已经千里迢迢地送到了渠湳,那么谢新荣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哪怕是对上京事宜并不熟悉的吕津尚且知晓,绥宁帝与他的掌印太监之间有着太多的情分瓜葛,且不说旁的在绥宁帝将朝野之权大多收回自己手中时,当童怜掌印在府中修养半年有余时,出现了买卖官职之事绥宁帝都只是将其禁足与自己府邸,这便足以看出些许不对。
至少现在,绥宁尚且没有杀了童怜的决心。而肆意替他们二人点破那层薄冰的人,必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出意外的,当吕津回到自己居所的时候,童怜已经在里头坐着了,见吕津回来他还很是自来熟地招呼着吕津一起过来吃东西。
自从他们结盟以来,吕津每日回来都能在自己那残破的小院儿中见到童怜,就连他自己都不知在什么时候,习惯了童怜的不请自来。
“上京城的文书可下来了?”童怜问。
吕津点头:“这便是你先前与我说的机会?可你又是如何知晓谢新荣的位置做不久了的?”
童怜笑着回:“这便是我自己的消息获取渠道了,若是文长好奇,待事情结束之后你来上京城了,我便告诉你。”
其实吕津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不过见童怜这么说,便顺着他的话应道:“好啊,算起来你还欠着我一顿膳食呢。”
“若是贪这一口吃的,不如今晚和我一起去一趟楼外楼?”
“不了。”吕津摇头拒绝,“虽然我三言两语将谢新荣的注意力从停职上移开了,可接下来他必定还会需要借我的口管辖渠湳。”
这事童怜自然也知道,于是并没有因为吕津的拒绝不满,只是佯装惋惜道:“可怜见的,师爷竟是连与我一起用次晚膳的时间也腾不出来。”
吕津被童怜的表情逗笑了,可下一瞬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开口道:“魏兄这几日我空闲时间估计不会太多,只一事希望你能出手相助。我尚有亲眷在徐老那儿医治,近日恐怕要请您多去帮忙照料着。”
童怜这几日也算得上清闲,就这么点儿小事自然不会不帮。只是因为曾经吕津名声不显,就算是红药有心查找他的身世,所知晓的大概也都是些零碎琐事,关于六年前吕家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被什么人强行压下,成了渠湳百姓中封口不提的过往。
察觉出童怜眼神中的探究,吕津索性不再隐瞒,笑道:“六年前的吕家在渠湳算得上是人尽皆知,虽说只是在这么个小地方上稍有名望,但也好过现在太多。”
童怜皱着眉回忆:“六年前……长宁元年么?”
“是。当时我的父亲在乡试中一举夺魁成了举人,按照当时的律法他理应在县里有个谋生的小官职。但是父亲为人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半点儿沙子,原先他手中尚无权职还好,可哪怕自己只是个点儿芝麻大小的小官儿,却也想闯出一片天地。他当时便同我说,不说能升官单只是治治那会儿县令府里酒足饭囊的前县令也是好的。”
“文人嘛心气儿高,即不肯为了五斗米折腰,又不愿眼睁睁瞧着税率连年翻高,地主家肆意收刮百姓钱财、农户家的粮食,于是他便决定好好与刘伟才谈谈。”说着说着吕津的嘴上露出一抹苦笑。
几乎不用吕津直说,童怜也猜到这事儿的结局恐怕没那么喜闻乐见——至少对于吕家显然是这样的。
吕津直接跳过了中间的种种复述,只与童怜说着最后的结果:“刘伟才派人一把火将吕家烧了个干净,待我回去之后只努力从火堆中,将我那已经有半个身子被点燃了的弟弟救了出来。若非我当时有事外出,怕是吕家便直接在那场大火之中死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