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臣当道(326)
看着缓缓打开的宫门,拾六咋舌道:“看来童掌印的这张脸还是很好用的啊。”
童怜摇了摇头,说:“拾六,方才多谢你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过节出去吃了个饭,来晚了不好意思qwq
第285章 心结
拾六倒是没想到童怜会这么郑重地与自己道谢。他扭头看了眼面色苍白的童怜,先前的怀揣着一点儿打趣的念头瞬间消散,叹了口气说:“现在还好么?”
“可能不太好。”童怜苦笑道,“一会儿回去,让苍布把药给我拿来吧。”
拾六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难受的?”
童怜没有回答,闭目靠在了一边,近乎呢喃道:“我先歇息会儿,等到了你再同我说吧。”
即使童怜没有回答,但拾六还是隐隐有了些猜测。
童怜并不怕血,这几年间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浑身是血地倒在他面前,半是控诉半是咒骂地说着他会不得好死,但是……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那些人是童怜要杀的。
冯苒是第一个因为童怜而死的人,当时的童怜并不打算对她做什么,可冯苒却因为童怜当时的决策而死。自此之后,每一个计划之外的人死亡,似乎都会引起童怜一些不好的回忆。
即使没有看见他们的死状,但是童怜却会通过自己已知的情况,在脑中设想出会造成那样的伤口的、他们的无数种死法。
那些从他们体内流出的鲜血,会变成一条条宛若拥有实质绸带,将童怜整个包裹住,他们死前的、童怜自我构建出的悲鸣与泣哭也会在他耳边不断萦绕着。
起初拾六并没有发现什么,一直到长宁元年,童怜将季越带上皇位后,在沈成宏的人后续清扫皇宫时,发现皇后被季岑私兵所杀的时候,童怜骤然发病了。
当时姜之渔尚且还没到童怜身边,他体内的毒也堆积到了一定的地步,像是认准了童怜当时的体弱似的瞬间爆发。
那是除去后来童怜主动入宫找季越挨刺以外,童怜病的最厉害的一次。
当时的季越还是个什么都算不上懂的孩子,朝中才经历了一次大换血,虽然有季澄颜帮衬着,但是景帝的遗诏毕竟还在季青和手中,身为已经嫁出去的女子的季澄颜所能帮到的也不多。
以何太医为首的太医院五六个太医一起救治了三日,童怜才堪堪醒来,可他醒后却是半刻也不得闲,就那样拖着尚且发着高烧的身子,将朝中一批心有不满的大臣全部革职,又让季越拟了圣旨,自封为掌印太监。
朝中百官当然不会服气,童怜就那么带着病与百官群臣斗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沈榭之从西北寄来的一封书信,表明信服童怜再加之林锦榆等人的帮助,童怜才终于带着年幼的新帝勉强算是坐稳了皇位。
何太医虽也知道当时童怜的所作所为是当时最好的方法,但是却也气他不顾自己的身子,近乎一人抗下了所有,等朝政稳定了些,又半压着童怜将事情分了大半交于熹平年间的三位监国,把童怜在太医院中压了大半个月才终于将人放走。
拾六扭头看向面色惨白的童怜,几乎是不用想也知道他现在估计又开始思考细化拾柒的死状了。
他叹了口气,想去将人叫醒可却也知道童怜睡下反倒会比醒了稍微舒服点儿,于是也只能掀开了点儿车帘,叫赶车的车夫加快了进程。他听着车轮碾压在地面上的声响,心里却将希望都寄托在了姜之渔之前研制出的,能镇定心神的药物之上。
当初姜之渔也曾说过,那药丸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但是如果童怜不亲自将心结解开,他们也只能干着急罢了。
思及此,拾六不禁叹了口气。他的气尚且没有叹完,紧接着季越的脸就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他们是没办法让童怜敞开心扉的,但是这欠缺不代表季越也做不到不是?!
拾六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他甚至开始思考起了自己能不能将童怜的情况告知季越,让季越带着童怜走出来。
然而还没等拾六想出个所以然来,原本还在睡着的童怜就被噩梦骤然惊醒了。他扭头看着一脸深思的拾六,开口询问道:“在想什么呢?怎么这么认真?”
“在想把你交给季越的可能性。”或许也是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拾六丝毫没发现童怜已经醒了,隐约听见有人在问自己话,便下意识道。
得到答案童怜心中疑惑更甚,他反问:“把我交给季越做什么?”
“当然是……”这一次拾六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因为不堪其扰而抬起了头,紧接着他就看见了微皱着眉的童怜。
见拾六突然不说话了,童怜催促道:“当然是什么?拾六,你倒是将话说完啊。”
拾六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在想的事情被童怜知道了,自己即将迎来的便是童怜的各种针对。他立刻闭上了嘴,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模样就好似誓死也不愿将方才所想说出一样。
见拾六这么坚决,童怜叹了口气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了。他将话题一转,问:“壹拾回去后有说什么么?”
“没有。”拾六说,“自他把拾柒的……”
“尸身。”发现拾六像是说不出那两个字,童怜很是贴心地替他把那两个字接上了。
原本拾六不愿说也是因为顾及童怜,可他没想到的是现在反倒是童怜神奇不变地把自己的话接上,于是略带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自以为好心将话补全的童怜委屈极了,失笑道:“你不肯说还不乐意我替你说么?说话别只说一半,壹拾后来又怎么了。”
见童怜似乎是真的好些了,拾六也不再吞吞吐吐地,直接说:“壹拾把拾柒的尸体带去大理寺后,似乎是盯着仵作给拾柒验的尸。他全程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站在仵作身后,差点儿将仵作身边的小徒弟吓哭。”
童怜想了想那个画面,忍不住勾了勾唇:“是么,他回来后呢?”
“他回去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中,我离府之前他还没出来。”说着,拾六也不由叹了口气。
童怜听完点了一下头,随后又重新闭目,轻应了声:“嗯。”
两人说完,车厢内一阵无言。
许久之后,拾六像是忍受不了这过分沉寂压抑的气氛了似的,突然道:“童怜你打算把这事儿告诉季明安么?”
“告诉他什么?”童怜不解道。
“你现在不舒服的原因。”拾六沉默了会儿,回答道。
等他的话语落下,车厢内又是一阵沉静。
左右方才拾六也已经将自己想说的都说了,也不差剩下的了,于是他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深了一口气,开口道:“没有谁会一直在你的计划之中,你算计不了所有人,也不可能能保护所有人。”
“我原本以为我可以的。”童怜叹了口气回,“我把他保护地很好,就像是我曾经设想的那样。”
拾六知道童怜话语中的“他”指的是季越,于是更确定了季越可能是那个能把童怜从过往阴影中拉出来的人:“是,可是除去他你身边还有别人。比如我,比如婥月,再比如……拾柒。”
再次听见拾柒的名字,童怜的脸又白了几分,拾六逼着自己不去看童怜的脸色,哽着一口气将他先前所设想的话说完:“姜之渔也说过,是药三分毒,就算它能稳定心神都也是治标不治本,你需要自己走出来。”他停顿片刻继而又道,“如果你无法自救,为什么不试试看向别人求救?”
童怜知道拾六说的是对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无法迈出第一步。
察觉出童怜眼底的犹豫,拾六乘胜追击道:“之前姜之渔问过你在把季越扶持上位后,又为什么要与他对着干,为什么要设那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还记得你当时的回答么?”
“我和他说我想活着。”童怜苦笑道,“其实不是的。当时我只是不甘心而已。”